村里有个洞,名曰“野猫洞”,虽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洞,却烙在我的心里,也许有人只是感慨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陷阱”,可这个“陷阱”让我度过愉快的童年。
小时候胆忒小不敢入洞,总会担心洞如其名,里面有很多野猫,或是像祖父常说的野人公。尽管多少次跃跃欲试,却终究没有胆量入洞半步,只是会时时听着那些凯旋的人说起洞里的魅力,看着叔叔每回从洞里取回战利品,每每钦佩。叔叔把漂亮的石笋、石钟乳锁在自己的房间独自陶醉,我往往躲在窗外偷窥,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我对野猫洞的好奇就与日俱增,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弄些石笋、石钟乳回来“孤芳自赏”。
祖父就爱讲鬼故事,听得我毛骨悚然。祖父说,在远古战争年代,敌军的铁蹄踏进村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就躲进洞里,可残忍的敌人用辣椒面在洞门口燃烧,洞里的人全部遇难了,听说后来洞里就夜夜锣鼓喧天,鬼哭狼嚎。正是祖父这个故事,让我久久无缘见到野猫洞的庐山真面目。
关于野猫洞,祖父还讲了另外一个故事,说村里过去办红白喜事的时候,就去向“洞主”借碗,只要在洞口三叩九拜,便能向“洞主”借到碗,后来有一个见财起义的小人,借出来就不再归还,从此惹恼了“洞主”,就不再把碗借给这些言而无信的人了。这个故事倒让我觉得奇怪,难道洞里面真的住着洞主?
我再也忍不住野猫洞的诱惑了,决定一探个究竟,如果真如祖父所说,要么是尸骨遍野,要么就是神仙的瑶池。于是我组织同伴一起向野猫洞出发,有的人点上蜡烛,有的人打着手电筒徐徐进洞,不过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毕竟祖父讲的故事太栩栩如生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半途而废而会遭人笑话。我们在洞外就商量好,组织一个“敢死队”走最前面,都叮嘱好,不准谁吓唬谁,有句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我们谁都不敢大声喧哗,都不断地叫着对方的名字来安慰自己胆怯的心灵。
刚进洞的时候,光从洞门口照进来,觉得没那么害怕,离洞口越来越远,洞就越来越黑,心跳也就越来越厉害了,屏住呼吸就只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可我们都是好汉,不到洞头不罢休。洞里凸凹不平,坑坑洼洼,乱石淋漓,一下要从石缝中挤过去,一下子又豁然开朗,不过越往里走越平坦,根本没祖父讲的那么阴森可怕,倒觉得像是黑夜中的天堂,你看,洞外白雪皑皑,树上都挂满冰花,洞里却温暖如春,丝毫不觉得寒冷,这不就是人间天堂吗?洞也许就是自然的空调——冬暖夏凉。
进洞几十米处最让人流连忘返,洞顶平整,地面也像水泥灌溉的地板,还有石凳石椅,洞壁上怪石嶙峋,看到这一幕,我们心中的顾虑慢慢烟消云散,难道过去真有神仙,这些石钟乳就是洞穴装饰?答案不得而知。虎子学着孙悟空的样子在石凳上跳来跳去,“孩儿们,还不快给大王请安?”嬉戏一番,我们又朝着洞穴深处继续前行,这洞还真不是浪子虚名,走了个半小时还不到洞的尽头。忽然间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原来洞里有条小溪,小溪从洞里的一个小斜坡上淙淙流下来,向一个深洞里流走,深洞旁边是一条狭窄小道,勉强够一个人通过,但下面深不可测的深渊,我们只能戛然而止,看着蝙蝠纷飞,更添了些紧张气氛。“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再往前再奇也只能是一个谜。
出洞的时候,我们都敲了些自己喜欢的石笋和石钟乳,不辜负到洞里一游。实践证明,洞里没有野猫,没有野人公,也没住着神仙,有的只是一段传奇,只有身临其境才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懂得大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
现在每每从洞口见经过,童年时候的那一幕都历历浮现,只是好像冷清了不少,逢年过节也没有人造访,洞口堆积着旖旎,似乎洞穴矮了些许。我时常想,什么时候再去探望这位故友。
如今讲故事的祖父不在了,父亲讲了祖父的故事。在父亲刚刚记事的时候,家里房子被“天火”烧了,无家可归的祖父带着妻儿老小就住在这个野猫洞里,我仿佛看见我的祖父祖母,在洞里生火做饭时的情景。我开始佩服他们,哪里来的勇气敢住在这个山洞里,我也常常开玩笑说,原来我的祖父是“山顶洞”人。以后从这里经过,不是好奇,更多的是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