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是条狗,它的童年是在山林子边长大的,收养它的是一个60多岁的孤寡老人。
老人很孤独,经常会抱着阿黄自言自语,阿黄也很听话,每次都会顽皮的用舌头添着老人干枯的手,逗的老人开怀大笑。
每天清晨,老人都会沿着林荫的山道上走一圈,阿黄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老人身后,偶尔会啃一口路边的野草,发现不好吃又赶紧吐出来,这时老人总会笑着说:“阿黄,你不是兔子,怎么也想吃草哩?”
阿黄就像听懂了老人在戏弄它一样,冲上去咬住老人的裤腿撕扯着,老人假装生气的一把抓住它后脖子将它提起,这时阿黄马上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老人,那样子再次逗的老人哈哈大笑。
阿黄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了,它比过去强壮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老人身后,每次上山它总是冲在前面,见老人跟不上就乖乖的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等着老人。这时老人总会爱惜的说:“呦!我的阿黄长大了,我老头子都追不上你了,呵呵。”
阿黄喜欢奔跑,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它奔跑速度很快,有几次差点追上草丛中窜出来的野兔,但它每次都悻悻的空手而归,蹲坐在老人身边气喘吁吁。这时老人会掰一块火腿扔给它说道:“我的阿黄真厉害,一般的土狗连兔子的尾巴都追不着,我的阿黄差一点就抓住它了。”
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时常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歇歇,阿黄总会耐心的趴在老人身边,听老人给它讲一些过去的事情,虽然它一句也听不懂,但还是会配合的看着老人。
那天下午老人没再醒来,阿黄似乎嗅出了离别的味道,它用嘴巴咬住老人的衣角试图唤醒老人,但房间里除了它悲呜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老人走了,他一生没有儿女,是阿黄一直陪伴着他。抬走那天,阿黄甚至上前扑咬抬走他的人,它不懂老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它只知道这是它唯一的陪伴,它不允许任何人去动他。
镇上的人用绳网兜住了阿黄,它像是撕心裂肺一般挣扎着看老人远去,它的嘴角因为啃咬绳索被撕破了,流下来的鲜血染红了脖子。
没有人会在意一条狗的命运,阿黄成了一条流浪狗。除了外出觅食,它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老人的旧屋子门前,它始终相信老人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我们人类很少会在意动物的情感,但有时候动物的情感确实比人类来的更纯粹更干净一些。它们的情感不会那么复杂,它们只知道你对我好,我就永远的对你好。
02
阿黄像其它的流浪狗一样每天会徘徊在镇上的垃圾箱之间,有时候它会受到其它流浪狗的攻击,在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之后,它终于学会了反击。
当阿黄看到被它咬伤落荒而逃的流浪狗时,它宣泄着仰天狂吠了几声,或许它终于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强者才能更好的生存。
流浪的生活和每天残酷的撕咬并没有让阿黄泯灭它的善良,它仍旧喜欢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也许它是在人群中寻找老人的身影。
阿黄每天还会回到老屋,偶尔它会在镇上的一棵大榆树下趴着,因为对面的包子铺是以前老人带它来过的地方,它仍期待老人再次回到这里。
“强子,你看对面那只狗是不是阿黄,老刘死后没人管它了吧!啧啧!真可怜,要不咱养着它算了,反正每天都有剩下的包子。”
强子眯着眼朝前望了望,顿时来了精神,以前老刘带阿黄来过,没少在他面前夸过阿黄,说阿黄能追上野兔,所以强子对阿黄印象特别深刻。
“是阿黄没错,看样子流浪很久了。媳妇儿,拿个肉包子给我,我过去看看。”
“啥肉包子啊!肉包子多贵啊?自己去拿个素馅的,这个月的美容费还没挣出来呢!”强子媳妇白了一眼强子说道。
强子灰溜溜的跑去拿了个包子向对面走去。
阿黄见强子走过来,抬起头警惕的看着强子,流浪的生活让它很没有安全感。当这个曾经见过几面的男人把包子伸过来时,它只是轻轻的嗅了嗅鼻子,熟悉的气味让它再次想起了老人,它可怜兮兮的朝强子身后望了一眼,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嘿!阿黄,饿了不?这个包子给你,快吃吧!以后要是饿了就过来,我给你包子吃哦!”
强子把包子放在阿黄面前的地上,在他认为狗如果肯吃别人给的东西,那就一切都好说。
阿黄一口咬住包子,在强子的嘴刚咧开准备笑的时候一下子跑开了。强子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愣愣的看着阿黄跑远,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去,我长得很难看吗?”
阿黄叼着包子快速的奔跑,它的尾巴像风中的狗尾草那样轻轻的摇摆。它一口气跑回了老屋,老人去世后,镇上的人将老屋的门锁了,阿黄望着那扇再也没有打开过的门,轻轻的将包子放在老屋的门口,急切的用前爪抓了几下门,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呜咽声。
03
孤独几乎是一切生命的最初的形态, 当生命有了思想,才有了孤独这种感觉的存在。在孤独面前,任何人都是胆怯的,每个人都会惧怕孤独,所以每个人都需要陪伴。
阿黄或许也是如此,强子的第二个包子阿黄终于吃了,这让强子美的合不拢嘴,他小心翼翼的把阿黄引进了后院,阿黄算是在这里安身了。
“这狗跟白养有什么两样,这都一年了,每天都不着家,饭倒是不少吃,野狗就是野狗。”
强子的媳妇贵珍心烦的扇着扇子,望着街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没好气的说到。
“当初可是你要养的,现在又反悔了?再说狗看门不也都是晚上嘛!白天在这里干嘛?你不怕狗毛落在包子上啊!”强子罕见的怼了一句。
贵珍没好气的瞅了一眼强子说道:“瞅你那没出息的样,一天天的你知道打游戏,你看人家大顺子,从小跟你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人家现在开大酒店,你再看看你自己,能赶上人家一半就不错了。”
“你觉得他好当初怎么不嫁给他,还不是因为那时候大顺子穷,你当初也是冲着我爹给我留下的这商铺来的,现在又不满足了。”
强子他爹给强子留下的这个沿街老商铺虽然不大,但后院却很宽敞,平时强子跟媳妇就睡在后院的三间瓦房里。
阿黄每天傍晚都准时回来,其实强子和贵珍不知道,阿黄白天都回老屋那里,它的童年都在那里长大,那里才是它永远的家。
贵珍自从上次和强子吵过架之后几天都没搭理强子,这次却兴冲冲的从外面跑回来,一把抱住强子狠狠地亲了一口,还没等强子反应过来兴奋的说:“我刚从表哥那里听到消息,咱这条街被纳入旧街改造工程,咱家的后院那么大,这次可要发了。”
“真的?消息可靠吗?”强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傻了,我表哥不是搞城建的嘛!他说咱家这面积估计能换个几百平的新商铺,到时候咱也跟大顺子那样开个酒店,很快我们就发达了呵呵。”
04
人类的世界总是在不断的变迁,当轰隆的挖掘机将陈旧的老墙推倒的时刻,阿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这里不再属于它了。
强子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以后就搬到了临时安置的简易楼去住了。至于阿黄,沉浸在幸福里的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用贵珍的话说,反正只是一只野狗管它干嘛,让它自生自灭去吧。
阿黄又回到了老屋,老屋的窗棂已经塌了,一只野猫从里面钻了出来,阿黄冲上去把猫赶跑,这是它的家,只属于老人和它的家。
阿黄又开始了流浪的生活,老街的拆除不得不让它走的更远去寻觅食物,它有时也会跑去大榆树那里呆呆地看着已经变成废墟街道,那是属于它的回忆。
阿黄很想去接近人类,但它的皮毛越来越没有了光泽,它已经很难再吸引别人的注意,就算它主动摇动着尾巴释放着自己的善意,但每个人还是绕过它走开,它又怎么会懂人类都是通过颜值来判断善恶美丑的。
它变得越来越孤僻。
05
又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当迎春花开满枝头的时候,老街上已经竖起了一座座高楼,昔日的陈旧已经焕然一新,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有如这个刚刚到来的春天。
强子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个新装修的几百平米的新店铺,几个戴高帽的厨师在门口忙里忙外,贵珍用手指着崭新的大理石地板指手画脚的让服务员擦干净,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阿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见强子兴奋的跑了过来,讨好的摇动着尾巴,仿佛在说好久不见。
强子似乎有些意外,刚想用手去抚摸它,却又嫌弃的皱起了眉头,眼前的阿黄浑身脏兮兮的,金黄色的皮毛已经暗淡无光,被油污粘的一缕一缕。
“快去别处吧!如今住楼房了,没地方收养你。”强子这样的说道。
阿黄不知强子说的什么,它以为强子在跟它打招呼,尾巴摇的更欢了。它转头看见店铺里的贵珍,愉快的跑过去跟她打招呼。
“哎呀!吓死我了,你个死狗跑进来干什么?快点滚出去,别把地板弄脏了。小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它赶出去。”
阿黄被厨师拿拖把赶了出来,它不知道贵珍为什么不待见它,依然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贵珍。
那棵大榆树被保留了下来,阿黄慢悠悠的来到树下,趴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强子,它以为强子还会像过去那样拿个包子给它吃,然而强子迟迟没有出来。
06
强子开业那天生意特别火爆,鞭炮在大榆树底下整整放了好几支,阿黄吓得跑出去老远,它静静的看着热闹的人群,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和夹杂着刺鼻的鞭炮味道。
强子发达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买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贵珍为这一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迫不及待的上车兜了一圈,当她心满意足的踩着高跟鞋走下来的时候,一辆急驰而过的摩托车迅速的抢走了她肩上的挎包。
“哎哎哎,他抢了我的包,来人啊!有人抢劫啦!”
贵珍被拉扯的摔到在地,她顾不得疼痛大喊起来,强子听见喊声冲了出来,冲着贵珍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上车追呀!”
就在强子刚喊完这句话时,他和贵珍同时看见一道黄色的身影冲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追向了摩托车。
三米,两米,一米,阿黄纵身一跃死死地咬住了那个暖黄色挎包,摩托车左扭右扭的停止了,后座上的男人骂咧咧的操起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向阿黄的身体。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快松开。”
阿黄左躲右闪的躲避着男人的棍棒,但还是没有躲开,木棍砸在了它的脑袋上,溅起的血液顺着它的眼睛流在了地上,它痛嚎了一声却不松口,那人刚要举棍再打,贵珍的车已经开了过来。
“ma的,晦气。”男人急匆匆的扔掉挎包,窜上摩托车仓惶的跑了。
“哎呀我的包,还好抢回来了,里面有50000块钱呢!”
“你个虎娘们,这么多钱不是让你早上就去存了吗?咋还没存呢?”
“你嚷嚷个啥!这不是抢回来了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呛起来,这才想起还躺在地上的阿黄。
他们沉默了,此时的沉默包含了他们的愧疚、歉意和内心深处的一份自责。人心总有一个地方是柔软的,它像一块强壮的肌肉,有时坚硬,有时也会松弛。
他们想不到阿黄会在危急的时刻冲了出来,并以血肉之躯守住了他们眼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老刘生前说阿黄能追上野兔,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次多亏了阿黄,快看看它还有没有救。”
“晚了,它的脑浆都出来了,去老刘的坟前埋了吧!唉……。”
阿黄的眼前一片黑暗,它想试图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个世界,但它怎么也睁不开。
风中似乎又传来了迎春花的味道,它想起童年时跟在老人后面的情景,到处都是摇曳的鲜花和青草的味道。它仿佛又闻到了新鲜的泥土气息,眼前的黑暗又加重了几分,它朦胧中看到有人在向它招手,嘴里开心的喊着:“阿黄,快跟上,到了山顶赏你一根肉肠,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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