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圈圈讲故事给你听
这日,浅溪一身素衣。刚从睡梦中醒来。不觉伸了个懒腰。拨开轩窗,却见夏日微凉的阳光袅袅婷婷的照于这慵懒的一方荷塘。
这清晨的日光呵,倒也不似往日的刺眼。反而在这碧木葱茏的庭院里多添了几分温润。
不远处的小荷塘静谧又安然。片片硕大的荷叶层层叠叠的遮挡间,只有那几朵待放的荷苞在微风中静静挺立着,一派安静入画的姿态。
浅溪笑了笑,起身取了铜镜,细细画起眉来。一横一点。一弯一折。似是四月的柳叶飞扬。
然后便匆匆拿起备好的鱼食,也顾不得这许多,奔向了那池方塘。
许是浅溪总是来这里喂他们。这些小鱼们一瞧见浅溪便转转悠悠带着几分犹豫靠拢过来。浅溪笑了,“看你们贪嘴的哟~”,说着纤细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的洒在水面上。
这些小鱼们便奋力游着,聚拢在了一团儿。一只淘气的锦鲤抢食的速度太快,被其他鱼撞了一下,“扑棱”一声,翻身出了水面。在水面打了一个挺,便又轻快的扎进了水中。
浅溪淡淡笑着,“这条长得真是好看”。
“扑棱”,安静的水面一下被鱼的活跃打破了。微光照下来,水光潋滟。几只妩媚的荷花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摇摇晃晃微微打着转儿。
“哎哟”,浅溪抬起左手,蹭着左边衣袖,轻轻的拂了拂溅在脸上的池水。
那锦鲤们像是听见声响突然停住了争抢的动作,齐刷刷的往她这边望了一眼。
见她仍微微笑着,“你们莫不是嫌弃我清早起晚给你们送食啦?”,她轻轻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桃红色的鱼食荷包小心摆弄着。“所以故意溅我一身?”说着,浅溪自顾自笑了。
再低头看去。那一群鱼儿早已奋力争抢着又抱成了一团,搅得水面上升起了一圈圈难平的涟漪。
“贪吃鬼”,浅溪嗔怪着。
低头却又不经意发现,荷叶交错间,那条最是好看的锦鲤摇晃着尾巴悠然离开。
浅溪蹙蹙眉,“却是也有不贪食的锦鲤哟,你们倒是同他学学罢。”
彼时,浅溪已是泰安画师。平日里最喜之事便是在这池边方凳上细细描绘锦鲤的模样。
这池子里的锦鲤,她都认得。最是那深色却又琳琳刺目的那个,最是好看。
世说浅溪画鲤真是活灵活现。
浅溪却笑笑不说话。这池中锦鲤与自己相识多年。它们的哪怕一丝顽劣,一丝畏惧,或是一丝贪嘴的模样,都像是早已深深烙印在了心口,难以挥散。
哪里有什么活灵活现,只不过是心里存着一分爱,自然画的比你们好些罢了。
那时不测恰逢武德之乱。 战争已经逼近泰安,附近的老百姓都选择逃亡。
一时间,整个泰安城里人心惶惶,却也最终消弭于这空城之中。
泰安的店铺走的走,关的关。街上背着行囊拖家带口要离开的人比比皆是。
浅溪轻轻的踱到池边。也不知多久了,就连这平日里来回走动的路上都开始冒出了几点青苔。
浅溪叹了口气。打开荷包袋,将鱼食轻轻的洒在池塘之上。绿色的荷叶边儿也有了几圈干枯的痕迹。“秋天呀,要来了。战乱呢,也来了啊。”
浅溪叹了口气,低头却看见这成群的鲤鱼汇集着。他们睁着圆圆的鼓胀着的小眼睛愣愣的看着她。看她突然间泪水满眶,一串温热倏忽掉落池塘。惊得他们摇来摆去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走了,你们可怎么办?”
浅溪轻轻的垂手,那鱼群却像是心有灵犀般的聚拢着,争相冒出水面。浅溪轻轻的抚了抚。
“别怕,我不走我不走。”
她又笑了,阳光里浅溪的笑容像是白玉的温润与纯粹,却又像五彩琉璃的闪耀与刺眼。
“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她突然站定,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说完却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是夜,浅溪房屋突起大火。
狂怒的火舌像是不羁的欲望如火如荼的吞噬烧灼着一切。小茅屋像是这个夜里最脆弱而又不堪一击的东西,而此刻的浅溪却在一阵呛鼻的烟味里,在一阵灼人心魄的火热里,在一片明灭可见的火光里突然惊醒。却在一阵惊慌失措里发现四周皆是热火。
她忙起身离开床上的被褥。择一处泼上半点茶水。可是无奈茶水只这一壶,难掩半仗之火。浅溪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她奋力嘶哑的叫着,妄图哪怕有一个人能来救她。可是她哪里知道这城里早已人烟稀少,能赶来的也只是老弱残障,泼一桶水难解数丈之急。
她在火中似是终于绝望,嗓子像是被烟火呛的一阵咳嗽,再难支撑,混沌里缓缓倒在了地上。
浅溪想,也许这便是命了吧。天命如此,我浅溪当尽于此。
疲惫的双眼在最后时刻勉强支撑着。她攥了攥拳。火舌嗜血的舔食着她的肌肤。如这撕扯裂身的痛。浅溪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双眼。
可恰在此时,身体却似是被人抱起。身体突然凉如水的安宁。半梦半醒中,浅溪听着那人深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浅溪姑娘,你许是这辈子都不会晓得或记得我了吧”,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可是我却分明会记得你,不会忘记。”
“没曾想我一个鲤鱼精,本是应当害人性命,想来也应是命中注定,竟喜欢上了你。”
“我今夜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姑娘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兵荒战乱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个好地方安度一生,我便也就安心了。”
浅溪极力挣扎着想瞧这人一眼,却最终再抬不起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可似有若无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那梦中的自己无邪的笑着,并未看见躲在一片荷叶下的那条锦鲤。
次日清晨,火势终于停息。一片暗灰的炭火里,浅溪却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这残垣断壁,她却又突然惊醒,那人?那人在何处?
强忍着疼痛再次来到那池塘。
却只见,分明还未入秋的夏末天气,花瓣都已败下,荷叶枯尽,唯剩几片残叶在这半亩荷塘之上静静飘着。却也不知该飘向何处。荷塘里的锦鲤再也不见踪影。
浅溪却突然一怔,喃喃道,“原来这都是真的。”
耳边似又响起昨夜那低沉喑哑的声音, “扶桑画师浅溪,居泰安,喜绘鲤。”
可怜倒是,鬼怪动情,必灰飞烟灭。似是飞蛾扑火,哪里是愚蠢,应是命里注定。
备注:本文改编自歌曲《锦鲤抄》的背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