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
5月13日 星期六 雨
初夏的雨还带着春的凉润,滴滴答答,敲打我窗。
今天,我又一次穿着记忆中那条小白裙,拿着透明的雨伞出去了,然后再次一身湿的回来了。
我关好了屋内所有门窗,一个人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头上搭了张白色浴巾,靠坐在阳台那里的玻璃门上。
一切风雨在玻璃门的另一面,肆意流淌。我听着杨丞琳的《雨爱》,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泪水终于还是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干脆闭上双眼,将头深深埋下,抱膝放声痛哭。
雨啊,还在下啊!渗入我的爱里,融入我的回忆里。
屋檐下是否还会有一个穿白衬衣的男生在等我。一身狼狈的他,等着穿着小白裙、撑着透明雨伞的我,去接他,然后一起漫步、嬉闹雨中。
我在想你啊!
十七岁那年的雨幕里,我们爱了吧。爱的难舍难分,如今却是熟悉的陌生人。连拥抱,连像是朋友间的拥抱,也是妄想。
我的哭声渐渐小了。我忍不住轻笑一声,接着又轻叹一声。
还记得最近一次见到你已经是在去年冬天了。那时已近日暮,空中飘着雪花,那景,很美。
我们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呼出的白气氤氲间又渐渐消散。我听见你咳了几声,我连忙问你“没事儿吧?”你脸有些红,温和的笑着,答道,“没事儿”,那笑,让我恍了神。然后我就听见你说,“我该走了,再不回去,屋里的管家婆该打电话来催了,呵呵。”我听了愣愣地停住了脚,直直盯着你。我看见你微笑着。那,是幸福的笑容吗?我细细品尝着心里的苦涩,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舍不得,所以我无法爽快地对你说出:“这样啊,那你快些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聊,再见。”
思绪混乱间,我听见你低低的唤了声,“阿雨”,我下意识应道,“啊?”然后就听见你温润的声音响起,那话,却是我最不想听见的——“再见。”我记得我艰难地扯起嘴角,应该笑得很难看吧,然后抬手挥了挥,慢吞吞的应着,“再……再见。”你低声笑了下,就毫不留恋的转身,抬脚,渐渐远去。
我觉得我呆呆站了很久,或许只是十几秒吧,然后就飞快跨出几大步,从背后紧紧抱住你。感受到你的身子僵了,我又连忙放了手,转身,跑得飞快,踩着跑来时的步子。
泪水忍不住溢了出来,我抬手胡乱抹掉,一股脑儿跑着。
对不起,忍不住抱了你一下。其实,我还想说一句想你啊。
因为没有听见你追上来的脚步声,所以失落之下,我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我想再多看你几眼,所以我转身,那刻,竟惊喜地发现你也停了前行的脚步,望着我。
我们遥遥相望着,好像眼中只剩下了彼此,浪漫的像韩剧里的场景。至少那刻,我的眼里只有你。
然而喜还没有上眉梢,我就已经发现你的双眉是紧皱着的。那刻,我脑海一片空白,我看见你抿了下唇,然后转身,再然后,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也终于转身,朝着与你相反的方向,从一步一步走,渐渐变为一大步一大步跑。和你一起,努力,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迅速恢复成陌生人的样子。
白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还是在念你,在想你啊!
可是,想你说不出口,无法放下我的十七岁与你成为普通朋友。因为我们爱过,曾经,我爱过你,真的,好爱好爱……
——夏雨
One
我读大二的时候有一个怪怪的室友,名叫夏雨,人长得挺漂亮,娇俏可爱的那种。
为什么说她怪呢?因为啊,每逢初夏的下雨天,她总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内穿一条小白裙,外穿一件短款米黄色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在耳边挑两缕用浅蓝色的发带绑住,脚踏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然后再拿上一把透明的雨伞就往外跑。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身湿淋淋的,她也不管,雨伞往墙角一靠,拿条浴巾往自己脑袋上一搭,就往床脚缩去。因为她这个模样,寝室里的人都不太愿意跟她凑一块儿了。
在知道她的奇怪后,第一次想要主动跟她搭话是在大二下期那年的五月份了,但具体是几号我已经记不清了。
记忆中那天是周末,寝室里留校的只有夏雨和我。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午饭后不久就飘起了连绵细雨。一点过的样子,我在阳台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努力踮起脚,想把刚洗好的衣服晾起来,余光瞥到夏雨已经整装待发了,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待我晾完衣服时,她已经不在宿舍了。
雨越下越大,又渐渐没了声响。
已是近四点的光景,天早已放晴,云却是没有散尽的。我正玩着最近很火的一款网游,眼见大boss的血条已经快空了,我更是紧盯着屏幕,舍不得挪眼。寝室的门悄悄地开了又轻轻地关上,我嘴中“啊!呀!哎哟喂!”地怪叫着,顾不上看进来的人一眼。我知道回来的人,是夏雨。
过了三两分钟,好容易解决了大boss,我捡了东西,边呼了口气,边伸了个懒腰,然后迅速退了游戏,拿起手边的水杯,准备接了水就去休息。
站起身,我忍不住朝夏雨的床位瞟了一眼。果然,情况还和以往多次一样!看着浑身湿透的她,我感觉无奈又好奇,想问她为什么那样,又不太好意思,或者说不太敢跟她开口。
不知何时,握着杯子的手已经收紧,等回过神来,我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肉疼的拆开了一个纸盒,里面是我前几天才买的一个马克杯,浅棕色的杯身上一只模样乖巧的黑猫安静地坐在几片绿叶间。洗了这个新杯子,又看了眼没啥动静的夏雨,我又拿起自己的杯子,这才出了寝室。
去走廊上接了水回来,夏雨已经将深埋在双膝间的小脑袋抬了起来,整个背部贴在身后雪白而冰凉的墙壁上,眸光涣散,像一个娃娃。
我随手把杯子搁在书桌上,转身从衣柜里扒出一床薄被,动作不怎么温柔地盖在夏雨身上,又冲着她嘟嘟嚷嚷着:“喂,夏雨,你都不觉得冷的吗?”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机械地将头转向了我,半晌才“啊?”了一声,我被她这模样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心里毛毛的。
一边感叹着夏雨的反射弧,一边去端了水过来。把小黑猫杯往她跟前一凑,我偏头看向窗外,别扭道:“喂,喝口水暖暖吧。”见她没理我,我赶忙接了句,“放心,这杯子还没人用过。”我知道,如果没有人打断夏雨的神游天外,她可以呆坐上一下午,甚至连晚饭都不会吃。
四周安静得能听清我手腕上的表发出的“嗒嗒”声。我这杯子一端就是近一分钟,就在我以为她不会理我,尴尬得准备收回杯子时,手上轻了,一声低低的、沙哑的女声传来:“谢谢。”我伸手挠着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看着窗外,回答她道,“没……没什么的,你别这么客气。”
其实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的心一直跳得飞快,我紧张而害怕,怕她不理我,甚至厌恶并且毫不犹豫地推开我想要给她的任何东西。
两人间又只剩下无言,我也没那休息的心情了。也不知时间又悄悄溜走了多少,窗外又渐渐飘起了细雨。我早就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了,却感觉如坐针毡。
面前正播放着一部新出的剧,评论里说很搞笑,之前看的时候我也常被逗得捧腹大笑,还经常会和网友们一起吐槽剧情,但今天,我愣是没笑一声。
我终于挪到了夏雨面前。她仍旧缩在床脚,手里还捧着我递给她的杯子,杯中水正泛着浅浅的涟漪,水位不曾变过。
我皱了皱眉,看着她的双眼认真说道:“夏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夏雨没什么反应,我就站着等她的回应。等了十几秒,她没理我,连动都没动一下,我感到有些尴尬,遂说道,“你要不愿说,就算了,呵呵……”我转身,准备回去接着追剧,但裙摆被人拽住了,我侧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她低着头,几秒后才有低低沙沙的声音传来,“你……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我的故事。”我伸手覆上她的手,感觉她颤了一下。我说,“当然。”她的手渐渐松开,我走到她的床边,问道,“我可以坐这儿吗?”听到一声轻轻的“嗯”后,我坐下。
我侧着头看着夏雨,她的长发在雨水的冲刷下凝成一股一股的样子,没了往日的柔顺。我在她理清思路说话前开口:“要不你先去冲个澡吧,我可以等你的。”她呆了呆,然后偏过头看着我,脸上漾着浅浅的笑,两个梨涡漂亮极了。“不用。”她轻声答道,头依旧枕在紧靠的双膝上,没等我继续劝说,她便开始讲起了故事。
夏雨的声音,轻而细,带着微微的伤感……
Two
夏雨第一次跟白杉有了交集是在高中入学的那天。那天的风异常凉爽,天空中虽飘游着朵朵乌云,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这天儿闷热。
夏雨所在的这一届新生挺幸福的,因为他们要搬到新校区去,而且新校区只有他们这一届学生。但是到新校区去就是封闭式管理了,一个月才可以出去一次,要知道在老校区时,就算是住校生也经常可以溜出去转转。
军训是在老校区进行的,完了学校说会雇车雇人免费帮学生把大件儿的、不好拿的东西送到新校区宿舍寝室去,但是要自己报名。本来军训时夏雨是没住校的,但她家离老校区近离新校区远,她就欢快的把东西送到老校区去了。所以现在,夏雨一身轻的走在通往新校区的大路上,只背了个书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
夏雨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第一次跟白杉有了近距离接触的。
白杉不像夏雨,他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那女人手里拖着一个较大的行李箱,时不时会跟他说两句话。两人脸上没有开学时应有的笑意,可能平时就不是很亲近。
走了几步,女人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白杉就站在一旁等着。烈日炎炎,女人接电话只用了二十几秒,完了说了几句话,把行李箱交给一脸冷淡的他,转身就走。他默默盯着女人的背影几秒,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把右手上的大袋子往行李箱上一放,抓着提绳和拖拉杆儿继续往学校走去。
还有五六十米到校门口的时候,白杉被一个狂奔而过的少年撞了一下,行李箱歪倒在地上,麻布袋子落了一地,他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绷着一张面瘫脸开始默默捡着落在地上的东西。那少年都跑出去好几步了,还知道自己撞了人,转过身大吼了一句:“我还有急事儿,对不住啦同学!”吼完就跑了。夏雨刚好从边上经过,毫不犹豫地就把落在地上的东西往自己手上拽,白杉停下手头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开口,“你干什么?”夏雨闻声抬头,视线相交,她灿烂一笑,“帮你啊!”她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看得怔了一下,然后劈手抢回她手上的袋子,说了句“不用”,尔后迅速把东西清理整齐就走。她撇撇嘴,口中嘟嚷着“什么嘛”,也起身拖着行李箱朝学校走。
白杉走的很快,所以夏雨歇了想要在路过他时轻哼一声的心思。
日子就那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夏雨和白杉没分在一个班。她从来没有在教师外的走廊上碰到过他,反倒是大课间和社团活动时,她偶尔路过操场,总会看见他在篮球场上飞扬的身姿,以及三两个女生满脸娇羞的递水给他的场景;在食堂打饭时,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瞥见他的身影,偶尔还会跟他隔着一两个位置同坐一桌,或是背对着背坐在离的很近的位置悠悠地吃着饭;去图书馆借书时,总会看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手支着头,安静地看着书,记得有次去图书馆找本书,结果两人的食指定在了同一本书上,她尴尬的红了脸,偏开头不去看他,于是便漏掉了他脸庞微红的模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期待着他们的每一次偶遇。
夏雨第二次跟白杉有了交集是在开学第三个月的某一天。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身为生物科代表的她抱了作业从楼上下来,楼梯的转角处,昏暗的灯光下,一对男女面对面站在一起。男生很高,穿着白衬衫,背对着她,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女生是她的室友,叫尔澜,留着一头微卷的短发,很可爱,是平时很受男生欢迎的那种。
夏雨隐约觉得,那个男生是白杉,不过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此时女生眼圈红红的看着男生,两人谁都没说话。
当事人无言,夏雨这个站在楼梯上的旁观者可看不下去了。她气势汹汹地杵到两人中间,一把搂过尔澜,瞪着眼,有些大声的冲他喊道:“喂,你怎么回事,把女生弄哭了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啊!”他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她想把人扯回来,却被尔澜拉住,“夏雨,别去,是我……是我没用。”这时预备铃响起,尔澜拖着还在嚷嚷的夏雨回了教室。
Three
转眼一学期结束,夏雨在文理分科志愿表上选报了理科。
短短一月的假期很快过去,夏雨裹着厚厚的衣服,迎着还带着寒意的风,挤在校门口的人堆里在全新的班级表里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好不容易将寝室收拾的差不多了,夏雨踩着略快的步子,走向新班级。
一进教室,就看到第二大组第三排有两个熟面孔,夏雨欢快的跑到她们前面地空位坐下,然后三个女生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讲起话来。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班主任拿着几张纸踏进了教室,进门就是一声吼:“都安静了啊!”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班主任正准备开讲,几声“报告”响起,班主任也没发火,很和气的喊了句“进来”。迟到的是几个男生,得了班主任的令后,都赶紧找位置坐好。几人要么自己凑一桌,要么找熟人凑一桌,剩下一个反应慢半拍的没得选了,只能坐夏雨边上。等人坐好了,班主任就开始言简意赅的说起正事儿来。
坐在夏雨边上的男生长得很干净,高高瘦瘦的,此时正绷着一张面瘫脸——是白杉。夏雨看到白杉坐下的那刻就瞪了他一眼,尔后就专心盯着班主任看,于是漏掉了他微扬的嘴角。
班主任是男的,教化学,声音很大,长得挺圆润,说起话、做起事来直接、有条理。所以当其他班的人还在苦苦望着班主任不停喷洒唾沫星子的样子的时候,夏雨他们班已经交齐了作业、领好了书,解放了。
开学那天总是过得很快,因为总有很多事要忙。
很快便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夏雨和后桌的俩妹子说说笑笑的进了教室,坐在上午坐的位置上,此时白杉正坐在她右边的右边的位置上看着书,不过她没看到。
很快便上课了,班主任仍旧是进门一声吼,等人都安静了就宣布了一件十分吓人的事——换位置!底下怨声载道,班主任就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晓得你们基本都是挨着熟人坐的,为了防止你们上课讲话,现在挨着左右两边过道的人,左右交换,动作快点儿,一会儿我们还有事要讲!”
“班主任还是蛮威武的!”夏雨这样想着,趴在桌子上默默看着正不咋高兴地挪着桌子的众人,然后,一片“吱嘎”声里,她见到了她的新同桌——白杉。
夏雨和白杉这对同桌处的挺和平。两人话都不多,每天的相处模式就是上课认真听课,下课通过努力睡觉来补充精力,对话内容基本只有——“下节啥课”“今天xx作业是啥”“这道题咋写”“把你xx的xx答案借我一下,我懒得拿”“生物作业,快点儿!”“你英语作业交没”……
为什么这么和平的他们在别人眼中就是有奸情呢?
那是在还要穿毛衣的日子里发生的一件事。
教室里总是暖烘烘的,而下午正上着音乐课的教室里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夏雨知道教室里正放着一首激昂的曲子,可是,撑了大半节课,她真的很想睡了。环顾四周,已经倒下了几大片,就连她的同桌也是一副焉耷耷的样子,而且啊,听说现在班主任有课!于是她终于也加入了同学们庞大的阵营。
夏雨是突然惊醒的,脑子还没清醒,就看见同学们很规矩的站着,她立马站起来,反手拍上不知何时倒下的白杉。他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就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之后,两人顶着各自清晰而空白的脑袋上了一节物理课。
终于挺到下课,啰嗦的物理老师依依不舍的出了教室,夏雨把书一合,准备再回味一下睡觉的美妙。后桌的萌妹子冬洱忽然扯了她几下,她往椅背上一靠,微偏着头回应道:“咋?”
冬洱八卦兮兮的问道:“夏雨,你和白杉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这么问?”
没等冬洱开口,萌妹子的同桌,一糙妹子佩珊一脸荡漾的接着说道:“快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怎么可能?”她和白杉?呵呵呵……
“别不承认哦,我可都画下来了,看看你俩在音乐课上一起睡得多香甜!”冬洱对着她一阵挤眉弄眼。
“什么?已经画好啦,快给我看看!”佩珊怪叫着,双眼放光的扑向冬洱。然后俩妹子开始讨论起画得怎样。
夏雨劈手想抢过冬洱的绘画本,本子却被佩珊一把按住。
洁白的纸上,用铅笔画着一男一女的背影,女生过肩的马尾贴在身后,双手曲起放在偏右边的课桌上,头埋在臂弯里;男生右手曲起,左手伸直了放在摞的不怎么高的书堆上,头枕在左手臂上。两人挨得极近。
冬洱:“我给你讲啊,你趴下没多久,白杉看了你一眼就跟着倒下了,啧啧,他绝对是故意的!”
夏雨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佩珊:“洱子,你还记得刚开学上晚自习那会儿纪律委员老点他们名不?”
冬洱猛点头:“当然啦,还叫他们秀恩爱不要那么直接!”
夏雨脸红了,直接拍桌子辩驳:“我们只是在互相问题好吗?怎么就算秀恩爱了!”
俩妹子“哦——”了一声,夏雨一巴掌拍向白杉的背,后者满脸不高兴,她就当没看到,急吼吼地冲他喊道,“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他抬起右手支着头,淡淡的问道:“说什么?”
“她们说我俩有奸情!”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夏雨的声音是和预备铃一起响起的,老师已经拿着书进了教室,她不得不放弃追问。
这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发了套题叫全班做。
夏雨终于在快要抠破脑瓜子时把题做完了。
交了题单回来,白杉用手拐了她一下,她瞪着眼看他:“干嘛!”他偏头看着她,忽然满脸认真的来了句,“哦就是我很高兴的意思。”说完不等她发问就接着一脸认真的看书去了。她低声嘟嚷了句“什么鬼”,然后,脸就红了。
Four
日子就这样在小打小闹中过着,很快高中三年就成了回忆。
暑假里空气都是热的,而在那空中布了阴云的日子里,又为天气添了一分闷。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白杉忽然约夏雨出去看他打篮球。她看了眼天色,还是应下了。
时间还早,夏雨的父母还在上班。夏雨换了衣服,又拿了把伞,锁好门,就直接出去了。
坐上车没多久,大雨忽然就下了起来。夏雨正纠结着要不要发个短信给白杉说“这么大的雨,我就回去了”,就收到他发来的短信,“我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等你。”她眨眨眼,嘴角翘起,回了句“嗯”。
夏雨见到白杉时,他正站在奶茶店门口,手里提着两本奶绿,四处张望着。他穿了件白T恤,已经湿润了。
夏雨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水洼,挪到白杉面前。他一把塞过插好吸管的奶绿,揉着她的头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了。”
她差点被呛到,才出来就要回去?咽下口中的奶绿,她瞪着眼抗议。
他接过她手上透明的雨伞,搂上她的肩,声音清润:“下这么大的雨怎么玩儿?”
“我才不管!”她摆出一张蛮横脸说道,“本小姐要去吃东西!你请!”
他无奈的看着她,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寿司店,特别好吃,走吧!”她灿烂一笑,又往他怀里凑了些。
寿司店的位置比较偏僻,此时又下着雨,街道上很安静,只能看见树叶被雨水冲刷时的模样。
推门而入,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夏雨欢快的蹦跶到点单台前,毫不犹豫的点了樱花卷和鳗鱼卷,直到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才想起还有个人。
“你啊,有了吃的就想不起我了。”白杉捏着她的脸,做出不开心的样子说道。
“嘿嘿,你吃什么?”看着他湿透的右肩,夏雨没反抗,口齿不清的问道。
白杉忽然一笑:“你猜!”
“你还是看着我吃好了!”她拍掉他的手回道。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是吃的时候,夏雨还是十分积极的往白杉嘴中塞寿司。
吃完寿司出来,雨丝已经看不见了。
夏雨扯了一把白杉的领口,后者低下头来,她伸手快速的在他脸上揉了一把,然后大笑着跑开。
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捉了回来,撞在微凉的胸口上,夏雨翻着白眼安静地听着某人的唠叨:“才吃完东西,跑什么跑!”
……
心里感叹着白杉的啰嗦,她伸手慢慢环上了她的腰。脸颊上忽然多了双手,头被迫抬起,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唇上忽然多了两片柔软。
看着放大的俊颜,她缓缓闭上了眼。
几天后,夏雨收到一封短信,是白杉发来的,只有五个字——我们,结束吧。
她不停拨打他的电话,回应从头到尾只有——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无声的流了一夜的泪,然后在暑假的热天儿里,去遍了曾经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之后,她爱上了在初夏的雨天穿白裙,撑透明雨伞,端一杯奶绿,漫步在安静的街道;她爱上了在从五月中旬到六月中旬的日子里,回忆她青涩的青春;她爱上了初夏的雨天。
Five
毕业后的七年,我没再见过下雨,反倒见到了白杉。
毕业后我留在了学校所在的城市,在市医院里做了一名医生。在我正式工作的第七个冬至曰,我成了白杉的主治医师。
白杉是因为肚子痛才来医院检查的,结果被发现已是胃癌中期。
治了两个多星期,白杉忽然来找我,说想出院了。
我忍不住问起了他跟夏雨的事。
他说,当初和夏雨分开是因为家里要把他送去国外留学,他怕拖着她才开了口,暑假里约她出去其实是想当面跟她说的,结果发现他开不了口,为此他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没用;他说这几年他也谈过几次朋友,每一个,都像她,他忘不了她;他说他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回到他们的城市生活。
毕业后的第九个初夏光景,我见到了夏雨。
那天她跟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看病,出医院大门时,我俩碰了面。他跟身边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挽着我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屋。
她说她已经结婚了,她丈夫是二婚,对她很好;她说前年的深冬,她遇见了白杉,他告诉她,他家里有了个管家婆;最后,她含泪说着我知道她从没换过电话号码,去年初夏时,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阿雨,你知道吗,我,好自私——
阿雨,我爱你,我啊,一直都爱着你……
她双手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泪水终于滑落。
她说,她知道那是白杉发的,因为只有他会喊她阿雨。
Six
很久以前夏雨初夏的雨天就没了白杉的陪伴。
十二年光景,她舍不得放手让过去成为回忆,于是默默痛了十二年。
十三年后,当悄悄尘封的回忆被再次掀开,虽还是难过。却莫名溢满醇香。
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有多少个十三年可以用来独自经历伤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