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寒意渐浓,这几日漫步关中大地,但见来往拉红薯蔓的电动三轮车川流不息,大地褪去遮天蔽日的浓绿后换上了稀疏的青绿小麦苗。
我知道这又是到一年一度挖红薯的季节了,只是把早年用长木梯架在架子车轱辘上、两边挂满笼的形式换成了效率更高的三轮来运输罢了。
寒露一走,早晨街上人们口哈白气、步履匆匆,连表情也好像凝固了似的,但每走一段距离,总有烤红薯的甜香扑鼻而来,总能看到围着一圈人的烤红薯摊。那远远飘出的香气,驱走严寒、温暖身心,令人陶醉!
万恶的大锅饭那阵,乡亲们整天忙于请示汇报、开会批斗,抓了革命却没能促进生产,地里打不下粮食,一年到头,上缴公粮后,一人只分得几十斤口粮,大人、碎娃成天为嘴熬煎,愁过之后,人们自然不约而同想到了耐旱、高产、适应性极强的红薯,因此其也被大面积推广开来。
记得父亲是村里“务”红苕秧子的高手,每年队里的此项工作非他莫属,村北的打麦场就是“秧”苗池子的旧址。
春天惊蛰刚过,父亲便指导大伙从地窖里挑出个大、匀称的红薯,一个个整齐地摆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池子里,下面垫上厚厚的优质底粪,放上温度计、浇上水,池子两边各留个透气孔,然后用塑料薄膜盖严实。隔一周左右,再浇水、透气,反复数次,历经月余,红薯苗就齐簇簇地长高了。最后经过十几天的“锻炼”(揭掉薄膜,让幼苗历经风雨),就可将其一窝窝地移栽到地里,经过人们辛勤地施肥、除草等劳作,待夏天一过,绿盈盈的叶子下就会结出串串硕大的甘面红苕。
深秋,新红苕刚挖出下窖前,家家户户都像迫不及待似的先美美蒸上一锅:锅底添两碗水,里面放块瓷片(防止烧干),水上用木撑撑着,再在箅子上放满洗净的红薯,盖紧锅盖,用抹布塞紧周围缝隙、压上两块砖,旺火只需半小时就熟了,这时揭开锅盖,灼热的甜香蒸汽团团升腾开来。早馋在一旁的碎娃们忙伸脖展手,一面使劲用嘴吹气、一面瞪眼细观,好不容易抓起一个,却烫得两手不停倒换,自然无从下嘴。等稍凉时咬上一大口,哇!那种甘甜爽口、香味绵长的感觉至今令人难忘。
从这时起,一直到来年麦熟,红薯就成了家家的主食,养活着一家老小。本不起眼的红薯,经过母亲们的巧手调理,居然能做出十几种变样饭来:那甜甜的红苕模糊自不必说,还能压饸咯、擀面条、蒸馒头、烙饼子等不一而足,想吃啥就能做成啥,甚至还被村里的大厨们请上了红白喜事的宴席,做成香喷喷的红薯甜饭招待八方贵宾。至今我还记得酷爱热闹也有点文艺细胞的邻家大伯还编了个《红薯能做百样饭》的快板段子,从队里的大喇叭一直说到了县上的“戏匣子”,听得人垂涎三尺,一时间妇孺皆知、广为流传!
这些年,人们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天天精米白面,但食品安全、健康状况却不容乐观,提倡返璞归真的同时人们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红薯等杂粮食品,以至于各地的杂粮食府遍地开花、也总是人满为患,红薯亦不单单是尝鲜的零食了,还大量被用来加工成淀粉、粉条、粉皮等,源源不断地送到城里,给乡亲们换回大把大把的“老人头”。同时,淳朴好客的父老也总不忘把家乡这特产托人捎给在城里打拼的亲戚朋友品尝个“稀罕”,也送上一份浓浓的乡情,冬天每次回家,就经常带来亲人们送的大包红薯!
啊!红薯,连同那难以忘却的峥嵘岁月,都将永远镌刻在我记忆的百叶窗上,令人久久难以释怀!
孙凯华:陕西蒲城70后人,现盲流于西安临潼,新疆从军十余年、而今迈步从头越,闲暇码点文字自娱自乐、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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