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有雪,雪花也如约而至,纷纷扬扬下了一天。这雪虽不是鹅毛大雪,但时而如柳絮时而又似蒲公英,也很好看。雪下的很久,以量取胜,堆积起来是厚厚的一层。公司离家很近,干脆戴上帽子步行而归。雪下地轻盈,不过被风一吹就开始黏人,直往衣服里钻。外套拉链也干脆拉上,盖住唯一的缝隙。双手插在上衣口袋,脚步不停,雪花毫无感觉地落在身上,如果停下不动,我会成为一个雪人吧!
雪还在下,已落的雪静静地躺着,抬眼望着星空,拥抱着新成员的加入。此刻雪还没有被踩脏,倒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我看着我的脚步落上去,是又喜悦又可惜。戴上帽子的效果似乎和戴耳机类似,完全是两个世界。戴上帽子虽然视野缩小了,但是也更加专注于眼前当下,脚踩积雪的嘎吱声也听得更加真切。这样规律的嘎吱声和以前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分明是一样的。
记得那时候我在读小学。那场雪酝酿了很久,前两天开始天空就灰蒙蒙的,厚厚的棉花状的云层堆积,冷风拂面,大家都预感要下雪了,不过学校还是照常上课。后来雪真的下了起来,教室里马上炸开了锅,嗡嗡的谈论着,互相转达这一消息,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因为这么大的雪是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大家聊天讨论的声音太大,课堂几乎失控,老师看大家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干脆就和大家分享他以前的下雪经历。课堂恢复安静,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但是静悄悄,轻盈而洁白。上午的课上完,学校决定下午放假,整个学校充满了欢乐的声音,那几棵粗大古老的梧桐树上已挂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放学回家,有的干脆在路上打起了雪仗堆起了雪人。左一团右一伙的小学生踩在那一大片落满雪花的田野上,嘎吱的声音就像嚼萝卜一样清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如今又去了哪里呢?
只是片刻记忆的闪现,思绪收回,步履不停,雪花仍旧纷扬。抬眼望去,眼前虽然繁华一片,但莫名地有些落寞。有的雪花静静地躺在我的肩上、头顶、臂弯里。轻盈洁白的你们呐!我现在不想抖落它。记得《家春秋》的开头是一段雪中的对话,对话内容忘记了,但是下雪的背景却难以忘记。或许是下雪天因其“物稀而贵”因此记忆深刻;又或许是雪天四下皆白,作为完美的布景,而身在雪中的我们倒像是画中人,多一层如梦似幻的色彩。其它小说以雪为背景的场面还有很多,比如说贾宝玉雪中下跪那一段。
真正爱雪的人以为雪有精魂,如果弄脏就成了“死去的雪”,精神气韵完全丧失。我倒没有爱得这么痴,我更愿意静静地做个旁观者。这雪的一生,纷飞而下的一刻就是呱呱坠地的时候,而后归途无差,际遇不同。有的落在屋顶上,高高在上,世人只能瞻仰;有的落在大路上,混上泥,压成冰,化成水,万般艰难;有的落在田野中,是田野的“棉被”也作它的肥料,润物无声。更有的落在河中,挂在林间,在许多不知名的角落。
思绪如瀑,没有刹住车,赶紧拉回,眼前的雪还在下着,脚步不停,呵气成雾,我还没有到家。如此在路上走久了估计要被别人笑话,“瞧,一个会动的雪人”。我想我是一个有了意识的雪人。思想上语言上来谈论雪都有几分不真实,因为它可以被各种比喻、拟人、夸张以及各种学说、概念所异化。反而眼前的卧在我身上的雪更容易把捉,它们晶莹、美丽。
我终于到了家,也终于抖落了这一身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