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红尘颠倒》
慕容雪村的文字,令人触目惊心但又欲罢不能,并能轻易使人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黑暗世界的造梦者,真是抓准了时代的诟病和读者的心理,只要“在这个社会上成功不靠真正的能力,而靠关系和手段”的论调还普遍存在时,他造的梦就还会存在巨大市场。
城市灯火通明,城市血肉横飞,人心都如钢筋水泥般冰冷。
这是一部黑黄系列的人性反思书 ,现实黑暗性为主菜,黄色描述为调料,“骗”字贯穿全书,律师、法官、干警、原告、被告、监狱看守先后粉墨登场,而正义则是遮羞布,写尽了司法领域的阴暗。
法官收受贿赂,金钱贿赂,性贿赂,律师就像一个皮条客,给法官送钱,送女人;女人可以为了名利“千人压,万人骑”;他们表面上亲兄热弟,背地里相互蔑视,谁也看不起谁。
老魏是个绝对的“能人”。他是资深律师,老奸巨猾、心狠手辣,办事手眼通天、黑白通吃,随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也是个必然的“悲剧”。坏事干尽,将后路堵死,决定了他最终的下场必然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误了卿卿性命”。
现实中未必有老魏这样的人,但是在某些领域,和老魏一样披着“红皮”干“黑事”的“人物”却从不鲜见。
他们有的欺师灭祖,有的欺行霸市,有的欺男霸女,有的仗着公权肆无忌惮,有的仗着后台对百姓作威作福。
而被人们深信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奉若神明的“善恶有报”,在现实中不过是一种理想寄托、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老魏是很多人的缩影,年轻时也质朴,也曾念着“持正义之天平,昌法治之文明”的宣言,但现实很快教会了他如何钻营。很多人说作为律师的成功不过如此,广阔的人脉网,源源不断的案源,知名的头衔,和早已驾轻就熟的钱权交易。
但若无法心安,无法维护自己心中的法律秩序,又怎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一名律师。
这世界不是没有人在坚持,只是站着的人太少。
“我也希望好起来,政治清明,法制完备,万事都有规则,不过我肯定等不到那天,终此一生,我只能做只门缝里的老鼠,在黑暗的角落里磨牙吮血,四处逡巡。我也不在乎什么清算,如果这世界注定会被蛀空,我愿意啃下最狠的那一口,哪怕死后身败名裂,为万人所恨。”
深感作者用心险恶,悲观至极,竟将世界描绘的如此丑恶,书中字句皆为生存“技能”,
字字句句的黑暗下都藏着讽刺警醒。
“三十七年颠倒浮沉,我早就练成了一颗生铁般的心,不为任何情感所动,对一切甜言蜜语都深自警惕。”
“这就是人间伦理,看穿了只是一个“骗”字。每个人都在骗人,每个人都在受骗,而真诚不过是浪头浮沙,百溯千洄,终究沉入水底。”
夜店灯光绯红暧昧,美人衣香鬓影行云流水,女人见不得璀璨闪光的东西,例如施华洛世奇水钻项链和爱情,无论真真假假。
慕容雪村的小说里,爱情没有真善美,全部都是猜忌,谋算,陷害。
他把爱情写得功利无比,男人都是铁石心肠,充满算计,偶尔的愧疚才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情。
誓言这东西没有法律效力,想发多少发多少,于是男人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他笔下的女人都是娼妓,爱情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美丽甘愿为了物质褪去衣衫;
他笔下的男人,如果一文不名,就命如蝼蚁;如果富比王侯,就个个怪癖,尤其喜欢鞭笞他人的尊严。
中年男人全都肚里是痰,脚下生疮,他们可以为千篇一律的肉体一掷千金,却不能为爱他的女人浪费一秒。
如果有什么得不到的人,那只是因为支票后面画的零不够多。
而如果一个女人,没有美貌,她只能沦为弃妇、精神病,因为眼睛不美,所以流泪都不配。
“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切都是交易,女人看男人是提款机,男人看女人是绞肉机,而真情不过是一粒无用的眼屎,弹去后依旧明眸善睐,盈盈如水。”
故事里的温情少之又少,老魏奸恶无比,敲寡妇门,挖绝户坟,可是最后他发现自己对肖丽的爱,对着监狱里的铁栏杆大喊肖丽不要死,在生命尽头扪心自问,他还是为她流下了一滴悲悯的泪。
人世最毒是温柔,亲切的笑容往往暗藏刀锋,而生命的真谛就在于无情,红尘莫有不死,早死的却总是深情者。
除非心如磐石,除非游戏人间,除非杀人不眨眼,每一个相信爱情的人,爱情就是他们的弱点。肖丽信了爱情,所以她赔上了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谁又没有过理想,谁又没有过欲望,谁不是贪恋某种生活?
只不过是花瓶看钱,丑女看脸,矮个贪高,细腿喜肥,萝莉萌大叔,御姐爱少年,少妇缺温暖,女强人想要爱,文青在去丽江的路上,网红在希尔顿的回廊。每个人贪恋的东西不一样。
可是贪恋金钱或者贪婪肉体,谁又比谁高贵?
有人贪恋钱,有人贪恋爱。前者还好说,后者穷奢极恶。
因为爱情,一旦陷进去万劫不复。到后来恩爱不再,偏偏一方铁了心不肯离开。还不如嫖情赌义来的体面痛快。
爱情有时候就是长期嫖娼,你不用琢磨他的真心假意,若他酒醉之后打的是你的电话,那也不用沾沾自喜,可能只是觉得你容易睡到,你只是他想睡的女人的其中之一。
城市和金钱是誓言的坟冢,是欲望的深渊,是理想的火葬场,是沦陷的乌托邦。
“这就是夜晚的真相。沿着这城市的灯光往下走,只有两条路能够抵达天堂:要么出卖灵魂,要么出卖身体。”
“很多年后,当故事中的少年头生白发,人间依然柳绿花红,我们耳闻目睹过一切罪恶,唯有理想再也不提。”
其实生活不是镜子,我们才是,你看到人身上的每一毫一厘的恶毒,都是这世界不经意间露出的獠牙。
泱泱商品社会,钱可以砸死任何一个人。在他笔下,金钱将年轻人的理想撕碎,有信仰的人梦做不成了。
“我可以握住每一把杀人的刀,却握不住一滴真心的眼泪。”
不正像那个在白夜里行走的人。
看东野圭吾的时候,我觉得人生太惨。
看慕容雪村的时候,我又觉得人渣太多。
慕容雪村本身就是一名资深法律工作者,可当谈起这本书时,他说他眼见的现实远比小说可怖得多,只是,如果真正描述真实,人们会认为是瞎编乱造。
我们都不是天使,也都不是恶魔,活在这红尘之中,既无法逃脱到九霄云外,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坠入万丈深渊,只能用凡人的智慧去过完充满选择的一生。
或许会挣扎,或许会彷徨,或许在迟疑中任性,或许在笑容下背叛,或许只是一场梦,或许它就真实地发生在你的身边。
法律也好,人情也罢,高尚也好,卑贱也罢,不过是人性在矛盾中变得愈加复杂,最终还是不得不对这万般红尘一声苦笑。
对于各种对记者和律师的诟病,我觉得哪个行业都有败类,无需针对。而这两个行业,是一个国家最后的良心。我依然崇敬那些为了良心而坚守的人。
没有人能永远做欲海翻腾的浪里白条,透支的人生迟早要还的,酒肉穿肠过,底线心中存,凡事总有个度。先舍再得,莫忘心安。
红尘颠倒,黄粱一梦。我将入梦,抑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