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跳骚市场的路上有一段两边种满紫薇的羊肠小道，正值盛夏季节，花开正艳，也是最新，紫薇花如盘花的姑娘挤满每个枝头，每个枝头又缱绻揉搓，被粉红色的花瓣紧紧挤靠，圆锥状的花形中间露出金黄色招引蜂蝶的花蕊，勤奋的黄的、白的蝴蝶在密林和花丛中的飘飞。每每经过这里，何晴都会挤出一点时间，或是呆坐在树下，或是捡几瓣落花，或者是从花树下经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轻松自在，这也是这个季节她最喜欢的事情中的一个了。

这次路过，原本是有计划走一遭的，但是刚踏进去的脚又收回来了，此时的花道上早已是人头攒动了，大多数是男男女女的情侣结伴，拍照，聊天。何晴也打消了念头，她有时去得时候是早上，吃过早餐带本书，乘着早上的太阳升起的时候，看着温热的阳光打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透亮，感觉这时候的心里是暖的，跳动的。

起初逛跳骚市场，何晴是不情愿的，觉得人太多，过于拥挤，陌生的人，陌生的脸，要熟悉需要时间，可是这些东西又太过浪费时间。但是执拗不过室友，也是能和她和得来的少数几个人之一，叶璇，大家常常叫她璇儿，她也不生气，永远的一副乐观模样，像小孩的童真，大大咧咧。比何晴小一岁，何晴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的。

吃过午饭，叶璇便拉着她的手，先是试探，见对方没有一点想法，便主动恳求，最后实在不行了，便哭丧着脸，在宿舍里面左右拨弄，一会弄弄窗帘，一会又翻翻书，试图打搅正准备午睡的何晴，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何晴便转过身，叶璇也看准了时机，主动凑到跟前，极尽欲望的大眼睛，像招财猫一样，何晴被逗笑了。

“去，去行了吧”，何晴说着。叶璇高兴的拍着手叫好。

“但是有一点，我可提前说明”，叶璇凑过耳朵，“不准乱花钱，买些不实用的东西”，何晴说的是对的，叶璇有着先天的毛病，喜欢买些好看的，好玩的，但是基本上用不上的物件，照她说的，就是忍不住，见到喜人的东西就禁不住诱惑，大脑缺氧管不住。

“嗯。”叶璇点着头，做着保证。

“晴姐，快点，你看那么多的人”，离广场不到200米的时候，叶璇就拉着她的手叫嚷着，何晴朝着广场望去，人流攒动，广场外的路边也都是人影，来来往往的人，叫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何晴是讨厌这样的场景的，就像密不透风的森林，每个人都是一棵不知名的植物，有的遮天蔽日，有的深邃繁密，就像人心，有多深，多乱，让人难以控制。何晴不喜欢烦乱喧哗的事情，杂乱无章，让她很难下手，太多的事物交叉在一起，就像网，就像早己计划好的事情，一个因素导致最终失败。好多时候何晴常常感觉自己十分渺小，不能够做到完美，害怕无能为力的感觉。

下午3点40分，在叶璇的催促下，她们二人到了广场的入口，叶璇拉着何晴的手，侧着身子，钻进了小股小股涌动的人群中。不一会，叶璇脱开手，奔到了一个摊位，用发光的眼神快速的扫描着摊位的物品，等何晴走到身后的时候，左右手已经拿着针织线编成的倒霉熊和布娃娃，左右顾盼，又似乎在思索，想放下又舍不得，两个都可爱都喜欢，都想要，最后实在拿不定主意了，把两个玩具拼在一块，捧到何晴的眼前。何晴明白她的意思，是让她帮忙做个选择。

“那就倒霉熊吧”，何晴随手指着说道。

“可是，你看这个也挺可爱的，我也很喜欢”。

“这才刚进来，后面还有那么多的摊位，还有你说过的话忘了啊”何晴像批评犯错的小孩子，对着还在犹豫该选哪个的叶璇皱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从她手中拿过了两个小玩具，叶璇不情愿的放开手里的东西，望着她放了回去，何晴拉着叶璇离开了这个摊位，没有走多远，叶璇又被吸引住了，迅速的抽开身子，侧身下蹲的同时拿起了摆在货物当中的精致的指环。这么小巧的东西躲在那些摆放的杂物里面，这家伙是怎么看到的，这对课堂上被老师提问，而又因为看不到让老师念题目或者必须贴近讲台才能弄清题目的人，真的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是对这些东西的嗅觉过于灵敏吗，何晴有些诧异的想着。

“你自己看着办啊”，何晴确实无能为力，也是妥协。

何晴对待自己的时间很认真也很谨慎，总是规划好自己的路线，所需的时间，所需的一切。午睡的时候，她就在想既然决定去了那就乘着下午出来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自己看中的东西，有真材实料的物件。

何晴没有靠近摊位，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用目光横扫着，打量着摊位里面的货品，零乱的东西随意的摆放着，或者是被别人挑选的时候，又或者是摊主随意的放置。人群慢慢向前推移，何晴也在人流之中，顺着走走停停的节奏，口字型的摊位，何晴从一条边走到底，零零总总排布着不下二十个摊位，但是她还是空着手，没有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看上去凌乱不堪的摊位，女生的衣物、装饰品等一律是一眼过的，对她来说，这些东西自己没办法从陌生的人接收过来，特别是一些被别人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何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在人群里看到双手已经塞满战利品的叶璇对着她笑，同时歪着头提示着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一个男孩，俊朗的身材，红黑色运动短裤搭配着白色的T恤，让整个人显得特别的神清气爽。何晴是知道他的，同一个年级，上公共课的时候碰到过几次，出色的专业基础和应答技能总是在课堂老师提问后，带来许多女生的窃窃私语和仰慕。同宿舍的女生聊起异性的话题总是会扯上他，扯上他的家庭和她的父亲。

“你们听说过吗，张子豪的父亲是咱们市法院的副院长唉”。

“真的吗”。宿舍其他几个女生簇拥在一起，好奇的聚拢到说话的女生身边。

“是真的，昨天是咱们院举办的邀请活动，请来的正是张子豪的父亲，那位副院长，我听见咱们院长说的”。

“哇，学习那么好，人长得也帅，还有一个法院院长父亲，谁成为他的女朋友那就幸运了”。其中一个女生说道。

“唉，璇儿，我见你和张子豪在一起说过几次话，你们认识啊”。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转过头问着正在床上拨弄玩具的叶璇。

“同一个高中，怎么了”，叶璇回应着。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那个女生又紧跟着问。

“暗地里喜欢他的姑娘倒是很多，好象没有听说过什么正式的，我也没问过”。

“你有机会了，可不能让这烫手的山芋跑了别人那去了”，几个女生相互指着，又害羞的、神秘的哄笑着。

当然这种形式的聊天内容和形式，何晴向来是不参与的，小道消息和八卦的主题对于她来说就是不严谨，就是浪费时间，就是她所厌烦参加的。没有什么值得令人惊喜和向往的，终究是空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班上的女生总会和何晴保持着距离，也经常评价着不合群，装高冷之类的，每每这时，叶璇总会替她说几句，大家也就收声了，暗地里的就不说了，何晴也经常置若罔闻，她也曾经尝试着参与进去，但是越发不喜欢，最后还是她说的，不想让自己活的不像自己。

叶璇和张子豪慢慢的走进了，叶璇觉得该是他们相互打招呼的时候了，但是一直没有听到声音，才发觉现场有些尴尬滋生出来了，她赶紧抱着满手的东西对着何晴炫耀。

“你们不会是不认识吧，怎么不打招呼啊。”

“我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呢”，先开口的是张子豪。

“本来不想来，是被她硬拉过来的”，何晴平静的回复者，看着叶璇在嘿嘿的笑着。

“快走吧，现在都几点了才到这里”何晴的话硬是把刚要张嘴说话的张子豪挡了回去。何晴伸手准备拽叶璇的胳膊。

“我们把他带上，他现在是一个人，顺便也可以帮我们拿些东西啊，当当苦力啊”，叶璇对着何晴说着，何晴没有说话。知道她是默认了，叶璇便笑着把所有的东西塞给张子豪，张子豪也不逃避，迎着上去拿上了战利品。

“何晴，你等等我们”，叶璇说着示意着张子豪，两人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叶璇知道刚才尴尬的原因，其他两个人也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愿意挑明白说清楚，也没有人愿意承担可能发生的。张子豪是喜欢何晴的，是暗地里的喜欢，除了他们三人外，这件事情也就没有知情者。所有的联系都是透过叶璇，刚开始是张子豪主动找叶璇，聊过几次之后慢慢的不断问起关于何晴的事情，关于她的爱好和生活，叶璇渐渐明白了，张子豪也不否认。希望她能够帮忙，叶璇也愿意帮忙，如果自己的好朋友能够找到这样的男生，她也会很高兴的。

何晴刚开始意识到叶璇带过来的信息的时候并没有在意，想着这些东西可能会慢慢随着自己的回绝和不为所动而结束，但是，越来越频繁的邀请叶璇，也就带上了何晴，顺带送一些东西，不常见的水果和外国的零食等很难在市面上找到的。甚至有一次她的防晒霜快要用完了，但是第二天的时候，就发现书桌上放着一瓶未开封的比较高档的外国货。为此事，她很严重的警告了叶璇，并通过叶璇约张子豪在操场见了面。

“张子豪，谢谢你的东西，但是我不能收。”何晴开始说着。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这东西太过贵重，我用着不习惯，你还是拿回去吧”。何晴把东西塞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你”，张子豪顿了顿。“在教室、走廊、校园里面跟你有过几次交集之后，我就开始喜欢你了，听了叶璇说过你的事情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多次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你。”

何晴本来想打断他，早早的结束这次谈话，但是她还是继续听着，以示对别人的尊重。“以前我没找过女朋友，因为父母的期望，也是因为没有真正遇到让自己动心的，直到遇到你”张子豪说着越来越激动。

“对不起，你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么完美”。

“你在我心里就是的，当我看着你的照片，心头的烦恼就没了。我曾经看着镜子，因为我想确定这份喜欢是不是真的，看到的却是你”，张子豪激动的说着，拿出放在衣服口袋里面的照片，给她看。何晴惊讶的看着照片，心里暗暗的叫苦，肯定是叶璇，这张照片是她和叶璇去学校旁边市场的照相馆照的。

以前的何晴，是那样的决绝，不喜欢的坚决会拒绝，从没有半点犹豫。可是看着张子豪，这个男孩子应该有很多的年轻漂亮的姑娘追他，或者说有更好的恋情，也是他父母的期望的家庭成员。可能是因为年轻，因为冲动，因为青春的悸动，她在想不出别的了。

“我不适合你，真的。”何晴说。

“你不能剥夺，剥夺我选择的权利，选择自己的喜欢和爱”。

“我不会的，那是你的权利，我不会强迫，我也不会去约束，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张子豪双目注视着何晴，害怕露了什么。何晴接着说“我现在无能为力，我把时间分配到不剩一点，可是还是不够，对不起，我不能，也不想”。何晴是努力的，为了学好专业课知识，课余时间大多是在图书馆专栏内材料，为了能获得更多外国的法律咨询和信息，又抽时间补习英语；为了锻炼说话能力，参加口语技能、辩论比赛，经常有时间就跑到法庭现场，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学好法律，为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和家人的期望。

何晴转过身，将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向着宿舍走去。

“我们能成为朋友吗，普通朋友”，走出几步远的何晴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你是叶璇的朋友，我也是叶璇的朋友，当然我们也是朋友”何晴停下脚步，微微转过身。何晴这样说，是看中了张子豪的人品和努力，听叶璇说，他是一步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学院的年级代表，这一点，何晴是很看重的。

“那，把照片还给我”张子豪伸出手。何晴本想着拒绝，怕又拖延便掏出了那张照片交还给他，转过身走了。

“我不会罢手的，我会努力，让你认识真正的我，何晴，我会等着你的”。响亮的声音从后边追过来，钻进了何晴的耳朵，她没有回头，径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