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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早期,都是经常迁都的,这种迁都,往往都是以一种「大都耦国」的形式发生的,尤其是商代,所谓的兄终弟及。
其实,是一王朝内的改朝换代,就是一个封弟的封地替代前一个国都。
当然,到了周代呢,因为搞的是嫡长子宗法制和分封制的混合,这二者就会发生一个动荡的后果。
就是封臣庶孽替代嫡长的局面,所谓的曲沃灭翼等局面。
但是这本身就是一个现实的政治经济的发展的结果:因为在早期的生态条件下,以及生产水平下,一个中心的生态承受力,是无法承受快速发展的一个中心区的人口和经济的。
加之以是分封制,所以必然的结果,就是会出现由于生态承载力的空间而导致的中心转移。
《左传》的那个「大都耦国」思想,是人为地限制第二中心的出现,强调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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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客观地说,之所以搞分封制,除了是行政管理能力做不到,生产能力支撑不了那样的一个上层建筑,也是为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是多个中心备份候选。
一个长久的王朝,甚至不仅仅要考虑一个区域内的生态承受力,还要考虑整个大的历史时期的气候变迁,与气候带推移同步的农业带的迁移。
所以,像是周这样的王朝,也会有迁到洛邑的东周,而这个洛邑,是周公作为接受诸侯朝见的宗周来建的,一开始就是第二中心。
周有两个中心,一个是成周,就是镐京;一个是宗周,就是洛邑。
周迁到洛邑,才把成周之地委于秦,秦人取之即为秦地。
到了五百多年之后,秦人强大后东收周室,其实是这一波历史周期完成。
秦以后,主要是以郡县制的行政建制,这个时候生产能力可以支撑这样的一个上层系统了。
但汉的长安城,也仅仅支撑了二百年。
此后北方国家,都是在长安洛阳,以及洛阳周围的许、邺等地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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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隋代周,隋人放弃在龙首山以北的汉长安城,改在龙首山以南新建都城。
当时叫大兴,后人还是叫长安。
杨坚仍然在山河以东建立很多行台,由诸子充任,有一种不分封的分封的形态,杨广初年还打了一仗。
但杨广也建立了东都作为第二中心,还把江都作为第三中心。
杨广是以长安统原来北周的区域,以东都统原北齐区域,以江都统南朝区域。
杨广基本上设立了不止三套中央政府班子。
这样不同的旧王朝区域的地方系统,就可以就近到各自的中心去进行述职等工作。而这也是杨广要各处巡行的原因。
在某个层面上,我们可以认为杨广的隋朝是一个以杨广为共主的三个中心政府。
杨广通过三个政府互相制衡。
然后杨广自身还带着一个更为强大的巡行政府。
杨广在每个政府那里都安置了一个孙子,作为一旦有变时可以顺位继承的新的皇帝。
而这也是杨广在江都被杀后,李渊会以关陇贵族统治长安,王世充会统治东都的原因。
因为杨广是在江都被杀的,所以江都的安排被冲淡了,杨广随行的关陇军把杨广在江都的安置都杀掠一空。
这个时候另一件事,就是大运河的修建。
大运河在一定的程度上来说,保证了在以长安为都的背景下,可以调集全国的物力,包括江南的物力来支撑以长安为中心的上层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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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与杨广有相似处,所以武则天也跑洛阳去了,改东都为神都,直到她晚年准备交权回李家,她才回到长安。
到了中晚唐,随着阿拉伯哈里发国家、吐蕃和回鹘对丝绸之路的阻断,南方的经济作用开始超越北方,长安的唐朝的存灭,其实都取决于南方的贡赋。
安史叛军虽然两次取得东都洛阳,但都只能以惨败告终,根本上都取决于江南未肯纳贡。
相反,在叛军控制洛阳的时候,贡赋会绕道汉水,迂回供应到四川以及长安。
在后期的藩镇割据中,河朔三镇时叛时降,却不能真正威胁唐朝生存,也是为此。
唐朝后期经历多次高层动乱,包括被吐蕃两度打进长安,以及泾原之乱等等,每次另立中央者,都失败在于没能取得诸镇的贡赋。
而唐天子多次逃往奉天,但仍然能够在奉天得到各地的贡赋,能够支持其中央机构的运作,哪怕有的时候会维持得很艰难,朝不保夕。
也因此,每次唐天子一旦面临风险就逃往四川,因为可以收得本地的资源,也可以收得贡赋。当然在四川收贡赋是象征性的,最关键是这些贡赋不会给了敌人。
从安史之乱开始,唐代的几个重要的财赋官员曾几次对漕运通道进行过提效,并且创造了几条备案。
唐朝末年,黄巢所以可以一路攻打进长安,是因为黄巢是从淮南带着贡赋进京的,而唐朝的防兵都已绝粮。
当黄巢进京之后,唐僖宗到了四川,这个时候,黄巢就把自己放进了绝地,而唐僖宗反而不用愁后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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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之后,运河沿线的藩镇都有离心倾向,而贡赋运输线以外的区域,都陷入了生存困境,所以会出现蔡乱。
然后因为对贡赋存余的争夺,发生了淮南之乱。
唐朝想用朱温即朱全忠来收拾运河生命线,任命为宣武节度使。
但朱全忠平定蔡乱之后,朱全忠就坐大了。
后梁灭唐,本质上就是对贡赋的截流。
朱全忠劫迁天子到洛阳的时候,应该并没有想过要篡唐,大概只是想把中央机构迁到东边,可以减少不少朝贡的负担。
只是这个行为没有退路了。
朱全忠与其西其北军阀的矛盾,从根本上,就是截流了财政资源后,这些地区的财政补贴就没有了。
所以这些藩镇都表现得忠于唐朝,其实是想至少恢复在唐朝下的财政保障。
但是东南藩镇对后梁篡唐都表现得无可无不可,是因为这样可以减轻财政上缴额度。
据说在晚唐,发生一次河流改道,因为这次改道,汴州,即大梁,成为新的运河水路的中心,洛阳地位随之降落。
而这是从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到北宋,都以开封为都城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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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之所以失去幽州,又没能阻止定难军发展为西夏,根本的原因就是宋人想减轻财政负担,而对于辽夏而言,需要用武力胁迫来强制宋人以岁币的方式进行财政支持。
辽人曾经在947年打进后晋,然后直接统治,一场打草谷,打得饭都没得吃,只好跑路。
所以1003年,萧太后兵临黄河到达澶州,最后与宋人媾和,就是对于辽人来说,真打下来,没法子管理,还不如让一个有效率的政府每年给自己交保护费保险。
也是因为这条运河,到了元人统治的时候,把运河取了个直,走了山东道。
所以从这时候开始,原来都是山东盗贼四起,变成了河南赤地。
到了明朝,就有了南京北京两个中心,两套班子。
这也是为什么李自成一进顺天府,应天府那里福王就称帝了的原因。
一整套班子在那里,至于有没有用,是那个班子的人员问题,但是班子是满员的。
事实上到了明清,基本上就是南直隶养北直隶。
所以太平天国占了江宁,改称天京,对应的就是北京城里成堆地人饿死。
借着荆扬之争的旧怨,湘淮军平定了江宁,结果,就是湘军控制了清朝的命脉。所以慈禧才要安插马心贻,才出了刺马案;然后慈禧反击,才搞出了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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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南经济系统,是江湖,就是长江及其支系水路,然后通过运河与北方中心相连接,所以江北是镇江,江南是江宁。
但是由于对外开埠,原来松江府的上海在对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加之英国人的海权的路子,通过海陆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所以上海逐步取代了南京。
所以到了新中国,几个重要的中心城市,北上广深。
深圳是因为靠香港,是口岸作用,广州是珠江口。
广深之间的关系接近于南京与上海,但由于运河的停滞废弃,南京无复当年的作用。
现在铁路成为新的重心。
所以广深其实是一个中心的不同作用下的二分。
由于中国高铁的快速建设,中国正在发生新的地缘变化。
所谓的环渤海经济带,所以发展不起来,关键是没有一个系统的主干,这要等环渤海高铁建成。
但中国还在筹建延海和延边两条高铁线路。这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地缘改变,实在还不好武断地估量。
大势如此,其实谁都很难改变,就像谁都不可能改变高铁的高速发展。
而这个格局的改变,大概是会对一切旧有的既得利益。
在这样的巨变面前,总有人捞得,也总有人会陷里面出不来,因为房地产不像股市,不是可以快进快出的地儿。
雄安是否能成为副首都,其实不重要,但中国正在选择新的中心城市,这是很显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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