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云: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这一段是朱熹补充进来的,自古来颇有争议,但也流传了近千年,的确原本《大学》中是没有关于“格物致知”的论述的。而格物致知,显然又是极其重要的,正如前文经云:“……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无论如何,就这一段文字,从逻辑关系上看,格物致知,都是修身当中的重要因素,关键条件,是修身的起点。前辈们对此也多有论述。
那么到底所格之物为何物?所致之知为何知?为何这又成为修身的首因起点,却总是不明究里。
本节试作探究:
回到《大学》宗旨: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壹是以修身为本。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修身。
我想应该很明了了:
所格之物,应是天下万物,所致之知,应是“明德至善”、万物之“本”,从世间万物之中感悟到万物之理、万物之本、万物之道——观天相以察人道,寻找自然与人生的共同道理,即“天人合一”,以天理启人伦,以天理化民心,这就是修身“明明德”,修身就是通过对宇宙万物大道的体察,来调理自己的身心,遵循宇宙大道,去修身处世,从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教化百姓,这就是“古之明明德于天下”。
而这“古之”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尧、舜、文王,而他们正是格天下之物、穷万物之理、从而诚意正心、修身至善,教化百姓、世人永怀其德。他们是如何格物的呢?文中也有举例:他们面对自己观察的困惑,辗转钻研——“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们就像切兽骨做饰物那样,反反复复地切、磋,以使光滑柔美,如雕琢、磨制玉器一样精心、耐心、专一、执著,以使玉器晶莹光洁,他们对万物的观察钻研,都是深入的、持恒的、专注的,他们无不是竭力而为,务必穷其至理,抓其根本,他们举一反三,明察物理,看他们神态,常常庄严审慎,严谨细密,又常常为此豁然开朗,勃然贯通,把既得之理,教化百姓,那神态,真是“瑟兮僩兮,赫兮喧兮”,世人怎么不敢其贤德受其利益呢?怎么会忘记他们呢?
他们应该通过格物明白了这样一种道理:万事万物,都有他们自身的规律,都有本与末,都有始与终,都有先与后,都有阴与阳,都有他们自身的“道”,而如果我们也依此道行人道,那么就是“德”,是上天启示给人类的德,就是“明德”。正如《内经》曰“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
这就是格物致知以修身、以明明德的典范啊。
用《中庸》里的话,格物,就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用《大学》前文中的话,就是“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即写了过程状态,又写了结果、影响。
如何格物致知,何以把格物致知作为修身的起点,至此明矣。
故朱熹补之曰: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
然而,王阳明当初应没有完全理解其义,于是便死板地跑到竹林里进行“格竹”,以体验朱熹“穷其理”“豁然贯通”“表里精粗无不到”“全体大用无不明”到底是真是假,能否实现。当然他失败而归,更生出不少埋怨:啥都格不到,假的!“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王明明认为,修身,不需外求,只需内求,找到那个内心光明的“良知”,只要“致良知”,则自然可“明明德于天下”,这应是佛家思想的影响:众生皆有如来德相,自性光明,亦如阳明临终所言:“吾心光明”。所以,格物不如格内心。即“为善去恶是格物”。此理我也认同。
“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物有运动之理,研其运动之道,无外力、电、能也,即为“物理”;物有转化之道,无外分子、原子、粒子运动转化,由此物而化为他物,即为“化学”;大地有高低起伏,低处水聚,高处迎风,高低自随地质运动变化而变化,于是风雨、气候、冷热为之成,于是动物、植物、水生物为之异,此为“地理”;一方水土一方自然,一方自然一方文化,一方文化一方风俗,社会制度、政党理念为此而出,即为“政治”;万物皆可用数字表示,数字变化有规律,有公理,此为“数学”。
万物之理,皆有共理,此为“哲学”。哲学之道,教化庶民,便是明明德,止至善。
总之,格物致知,外物要格,即心外求法;内物也要格,即降伏心魔烦恼,为善去恶,即心内求法。唯此,可意诚,可正心,可修身,可明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