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骑车去江边时,随机到了唐磊的《丁香花》,旋律原是很熟,只不过近年少有听到,那声音飘出来时仍是一愣。
这歌已是十多年前的“旧物”了。现在回想起来,许多恩怨似乎已经淡去,唯有歌声还能动容。
我们那是还在高一,学校在偏远的东部,近山靠水,是个风水宝地。但终究是狭小闭塞。新来的班主任偏偏又是个才从师范毕业的年轻人,矮矮的,姓彭。那是个走在90年代末的校园学子,可惜没有沾染上“纯真的浪漫”气息。他却爱穿白衬衫,也竟然懂一点吉他。这对于某些才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的小姑娘大概过于有杀伤力,以至于后来学校传遍了关于他的一段“流言”。
男生确是很愤愤然。最终在一年后集体爆发了一次倒班主任活动。那时我已因为某些不愉快的原因,从理科班转去了文科班。而彭先生捕风捉影的把整件事情怪罪在了我的头上,使得我后来总是莫名的与某些人事扯上了关于“感情”的问题。多年后还是会被好事者有意无意提起。
总之,是恨透了,关于彭先生。
而奇怪的是,在最初的都某段时间,我竟然是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对他充满敬意的。
他是第一个,在我们面前弹吉他,唱了民谣的人!而第一首歌,就是《丁香花》。
这首歌他唱的怎么样,已全无印象。在那个周杰伦陶喆林俊杰王力宏霸占华语乐坛的年代,忽然听到这样一曲清新风格的歌,确实是很难叫人忘记。即便那时这首别致的歌还被归结在风头正劲的“网络歌曲”里。
这首歌有多火?点开如今的网易云音乐就知道了。当时,国内某大型期刊为此还有一篇长文发表,标题不记得,大意是关于唐磊这首丁香花创作的一个故事。那故事当时读来确实很令人动容,也十分的贴切歌中所讲述的人事。可惜,后来被证实只是一个半杜撰的故事。虽有那个叫丁香的绝症女孩,但没有唐磊那“牵手去北京西山看丁香花”的诺言。
但有什么关系呢?那时的社会大抵还没有如今这般暴戾,关于软文段子营销总是有某种克制。
总之,这首歌是火了。我们在一个年轻人的指引下学会了一首歌。后来他又唱沈庆的《青春》,唱老狼的《虎口脱险》。那一年年的中秋,我们在教室旁的天台,无比胆大的开了半场“派对”。那是人生第一次,集体的赏月大会。磕着瓜子唱着歌,闹着玩着笑着。最后果断被教导主任给抓了,集体被训了一次话。
关于青春的开始,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事。没有小说影视剧里那般的疯狂,但也远比现实里太多中规中矩的生活要强得多。
而终有一天,我们与他渐行渐远时,他已不在唱歌了。他变得刻板,只晓得怎样去背单词,应付考试。他成了芸芸众生中的那一个。我们也不再有时间去听歌,去打闹。
我忽然就成了学校里最特别的那一个。晃荡在操场,漫无目的的行走。我变得不爱与人说话,爱读书,更爱独处。多数时候我不愿留在教室里。起初班主任都还管教下,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放弃了。大概因为我那时会考试,每次成绩也总能在前十位(文科),老师也不好讲什么了。
我便是在这样的混沌中,度过了我最怀念的高中三年。在自嗨与孤独中,爱上了读书,爱上了音乐。也开始写一些莫名的诗。
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戴望舒先生的《雨巷》,写得好极了。是我那时最爱的几首现代诗之一。戴先生就反复提到丁香这个意象。我那时根本就不懂得江南是什么,更无法理解那份莫名的惆怅。直到多年后,我已参加工作,在镇江的某一天,恰恰下着小雨,我独自走在西津码头的小巷子里,脚步匆忙。在某个拐角处,迎面碰到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捧着一束花跑过。这本该是极普通的事,我却哭了。我想起才说与我分手的肖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想起她来。她爱穿旗袍,她也爱花,她爱落雨,她也常念江南。我曾与她约定共赴姑苏,最终也是我一人独往。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我到底再也没有遇见过肖君,这也是五年前的往事了。我后来去过的很多地方,走过很多的小巷,遇着的几次落雨,也不再会像当年那般忽然想起她,哭成泪人。
网易的评论下,有一句很是特别。有人说再听唐磊的丁香花时,想起《项脊轩志》里最后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个感受真是过于特别,真是让歌在深度上又精进一层。所谓不喜不悲,大彻大悟。
人生,大概总是要在经历许多风雨后,才看得清过去未来,容易舍得。
而我至今,未曾看过一朵活着的丁香,是怎样一种动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