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获准出面后的第一次会晤,就遇到了状况。
苏方出旗要求会晤的那天下午,蓝天上飘着白云,大地上铺着薄雪,除了风狂野一些,天气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石站长召集会晤站同志们开会研判后,江上舟少校包里装着我方预案,带着云中龙和成文向边境线赶去。
军事禁区里的风比城里的更加狂野,会晤站的老爷吉普车跑在那条起伏的公路上,像跑在吊桥上一样被吹得直打晃。
太阳还挂在空中,清冷的雪花便肆无忌惮地飘洒下来,在挡风玻璃上聚集。
车子开始发出异响,跑着跑着突然就熄了火。司机在边境的风雪中摸爬滚打多年,很有经验,他把着方向盘,让车子缓缓地滑停,避免栽进路基下的雪窝子里。
司机下车掀起前盖,在风雪中鼓捣了半个多小时,车子似乎冻成了一块生铁,没有丝毫能启动的迹象。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野。三名军官围在一旁捂着耳朵,跺着脚。他们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还没有到穿军大衣戴棉帽子的换装时候,突变的天气就来了个下马威。
车坏在公路的中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江上舟少校望着远方高处挺立在风雪中的一个孤独的哨所,估计这里离边界线大约还有5、6公里。
“开启11号,我们跑过去吧!”江少校说。特殊环境下,与其说是征求另外两名军官的意见,不如说是行动组最高首长发出的指令。
以云中龙和成文的军事素养,二人二话不说,迈开腿就往前跑去。
"等等!"江少校喊住了他俩。他让两人找点东西护住裸露的脸和脖颈,以免冻伤:“有点东西护着总比没有强。"成文掏出手绢围在脸上。司机从车里找了两条半旧的毛巾,江少校撕成四条,四人分别裹在脖子上嘴上,便冲进风雪中。
三名军官向边境方向起步,司机奔向哨所求援。
风卷着雪,落在公路上、原野上。安定不下来的细雪被风推着,像一条白色的河,流动在黑色的公路上。
三个人顶风冒雪,在“河上”踩水踏冰,艰难地向前挪步,寸步难行。
江少校弯腰走在前面,带头往风雪里钻。他不时转过身来,大喊着提醒后面两个人要背着风倒着走。成文什么也听不到,只听见风在耳边吼叫。那风就像有人举着一把钝刀子迎面奔来,一刀一刀地割锯着你的脑门、面颊、鼻子。风雪中,她看见江少校的大檐军帽在他的头顶上跳跃,由于帽带紧紧地勒着下巴,风无法将其掀翻掠走,他的双手紧紧地护着怀里的文件包。
云中龙上尉在成文身边顺着风转着圈前行,还有心情向她做鬼脸,大声吼叫:“华尔兹的点儿踩上了吗?”
风力稍弱,天忽然就黑了,大地白茫茫一片。三个人不再说话,尽最大可能加快步伐。期间,云中龙的华尔兹没踩好儿点儿,摔了一跤。
大约跑了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在风雪的缝隙间看到了两国的国门,看到了边界线那边的雪地上停着一辆苏军吉普车。苏方一定是得到了哨兵的报告提前出来迎接的。
三名苏联军官看到他们后便下了车。
漫天大雪中,我方三人热气腾腾地抵达边界线。成文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一双大手捉起来塞进了吉普车。成文在昏暗的车子里看见,戈林少校一边关车门,一边催促车子先走。后车窗外,五个男人顶着飞雪跟在车子后面跑了起来。
“车子出了故障?我们都想过去接你们。”双方在谈判桌前坐下来,戈林少校的第一句话就拉近了人类之间的距离。
会晤的内容果然是苏联边防部队正式邀请中国边防部队派代表团去苏联参加即将到来的十月革命节庆祝活动。根据上级指示,我方答复是:我边防会谈会晤代表白云霄将率团前往。 对方明白,中方很慎重,故意降低了代表团级别。
“在改善两国关系两军关系方面,你们应该更开放大胆一些!"戈林少校说。
“前提是,你们要首先清除两国关系正常化的三大障碍"。江上舟少校温中有刚。
“那不是单方面的事!"戈林少校笑笑,站起身,把中方人员请到休息室,便约江上舟少校去了另外的房间。
从走进苏方会晤室开始,成文就感到头昏脑胀。室内很暖和,可她却感到浑身一阵一阵发冷。
现在,她蜷缩在壁炉旁宽大的沙发里,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小马和小沙一边一个坐在她身边,把糖果饼干饮料都端到她跟前的茶几上,瞪着大大的兰眼睛同情地看着她,看她实在没精神,也就不多说话了。
电视上正播放新闻,美国总统大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乔治•布什正在集会上演讲……
"他应该能当选,他比里根好些,冷战估计快结束了。”小马对小沙说。
"都一样,美国人对我们不会展现善意的,走着瞧吧!”小沙一撇嘴。
小马手握遥控器,换了个台。
远东台正播放不久前发生的苏联军舰在黑海撞击美国军舰的纪录片。美国海军第六舰队导弹巡洋舰在黑海海域游戈,侦查苏联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苏军发出几次警告后,美舰置若罔闻,仍我行我素。美国人没有料到,苏联人不再说话,开着舰艇径直向美舰撞去,美舰负了伤,仓慌逃回公海……
“这是非常危险的瞬间,发射架里都装有导弹,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呀!你们双方克制的挺好!"云中龙上尉说。
小沙和小马相视,哈哈大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对美帝国主义,就得这样!”小沙露出牙齿,做出咬人的样子。
戈林少校和江上舟少校出现在门口。江少校对云中龙和成文说:车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
一出苏方会晤室的门,就看见坡下面的雪地里,两道明晃晃的车灯在黑暗中照在边界上。
成文这时才感到穿着半高跟鞋的脚踝已经磨破了皮,走起来一瘸一拐生疼。走在她身边的小沙默默伸出一只手臂,成文扶着那只手臂挪到车前。
戈林少校在与她握手告别时说:"你感冒了,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工作了!"成文敬军礼感谢。
换了一辆车。一上车,大家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竟然是随军。
“随连长亲自来接我们了!”云中龙上尉高兴地说。
“你们受苦了,我一定要亲自来接你们,并把你们安全地送回去!"刚刚提升了副连长的随军说道。每个人的座位上都贴心地准备了军大衣。
随军帮助成文展开军大衣。昏暗中,成文迷迷糊糊地看见了随军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他肩上一副崭新的黄灿灿的中尉肩章。车子开动一会儿,她就昏睡了过去。
宿舍就是病房,病房就是宿舍,成文住进卫生队,仿佛就是为了方便生病而来。她连续发了三天高烧,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团领导及大半个团的同志都来看望了她。张队长为她开了药,蒋薇薇成了贴身医护,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蒋薇薇发现成文还在生理期内,心里埋怨这个傻姐姐,那天怎么不请个假呢?!
夜里,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呼啸,成文又在迷迷糊糊地喊妈妈,对面的蒋薇薇一轱辘翻身下床,看了看输液架上的吊瓶,又把手放在成文的脑门上试了试,出汗了,体温降了下来。她松了口气,静静地坐在床前,握着成文的一只手。
窗外呼呼的风声小了,屋里桌子上亮着一盏小台灯,成文的脸埋在暗影里,沉睡着,嘴里不时喃呢着什么……
蒋薇薇鼻子一酸,泪水流了出来,为成文,也为她自己。
她把成文的手轻轻地塞进被子里,拉开门来到走廊。胸口太闷了,她想透一口气。
走廊里黑乎乎的,她摸索到拐角处,那里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被风吹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蒋薇薇走过去,用脚尖踢开了那扇窗。
清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将散乱的长发挽在脑后,望着远处的草原。一线紫光正突破地平线上的黑暗,浮升起来,微启的晨光映在她光洁的滑过泪珠的脸上。
"别冻着!"耳边响起一声轻语,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她转过身,吸溜着酸酸的鼻子,倒在爱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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