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电话铃声又想起来,看一眼屏幕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我心里稍稍一沉,知道漂洋过海的那头又有事发生了,这几天的电话都不是简单的唠家常,家里的事接连发生。
电话那头是我熟悉亲切的声音,我妈的声音,可是她的声音并不似往常那般平静,愤怒中夹杂着无奈和心酸。果然不出所料,这几天都是这个状态,是我爸又开始发脾气,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从我小时候起,他们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爸脾气不好,不被奶奶和兄弟们待见,可是他自己又不觉得,经常挂着笑脸去,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他经常责怪我妈没本事,窝囊,这都是别人经常说他的话。经常喝了酒就和我妈为了小事吵,说自己但凡有点本事都不要我妈。那时候我妈也年轻气盛,从来嘴上不饶人,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吵到气盛,他就摔杯子碗,有时候吃着饭还掀桌子,我总是躲在角落,什么话也不敢说。通常吵架过后我爸会骂骂咧咧的去睡觉,我妈会躲在一边小声的哭,经常我陪着我妈,她就总是和我说我爸的不是,气急了也怪我,觉得我不帮她,不帮忙和我爸吵架,不在心里向着她,说什么时候你爸弄死我就算了,你也不帮我,要不是为了你还小我早就和他离婚了。这种话说过无数次,我经常不知所措,心里颤抖的想躲起来,觉得我妈的不幸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错。我爸有时候趁我妈不在跟前就和我说你妈天天磨磨唧唧,我真是受够了。我小时候天天怕他们离婚,也在没有人的时候嚎啕大哭过,那时候我想,爸妈你们千万不要离婚,我不想没有妈,也不想没有爸,从小就不被爷爷奶奶各种叔伯喜欢,如果我爸妈离婚了,大概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要我了,这是我小时候最痛的心殇。后来眼见他们彼此折磨,吵得越来越厉害,自己也长大了,也倦了,觉得离就离吧,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彼此好过,那我也无所谓,为了他们的幸福,我可以一个人好好长大。可是被农村的各种封建思想礼教束缚,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双方家长都不会同意了,也就一直没有离,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后来我变得越来越漠然,开始渐渐地把这种无法改变的事实称作大家口中的“命”。
后来经历种种因为家里贫穷被人嘲笑讽刺,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我心如死灰,明白了想要改变这一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变得有钱,这样我才能赢得我想要的尊重,才能抬头做人不被人践踏,我爸妈可能也不会吵架了。
多年以后,我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里的地位有了提升,虽没有大富大贵,也起码不低人一等。别人对我爸妈的态度也改变了,他们是吵架少了一点,可是吵了这么多年,大约彼此也习惯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妹妹,小时候很听话很乖,自从上初中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被班里的同学影响还是家庭影响,变得越来越虚荣,脾气暴躁,经常在家和我妈发脾气,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听我妈经常哭诉,说我妹妹怎么样把她气的死去活来。初中快毕业,她要手机,我妈不给她买,她就摔了眼镜,剪坏自己的裤子,大白天穿着内衣躺在床上撒泼,我妈哭的眼睛都肿了,她一点不为所动,后来我妈怕丢人还是给她买了。类似的小事不胜枚举,这就又给了我爸妈吵架的借口,他们开始相互指责,都说是对方把她惯成这个样子的,两个人吵完就各自叹气。上了高中,这种虚荣心越来越盛,开始穿名牌,自己大吃大喝,不顾父母的死活,动不动就嫌家里穷,嫌弃我妈长得老,去开家长会丢人,我每每听到这些就气的要死,我一心要保护的父母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妹妹这样糟蹋羞辱,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偶尔和她吵架她也是一点没有悔过的样子。
我父母从来心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觉得她这样不懂事,还是尽量满足她各种要求,稍微学习好一点就许她各种愿望,导致她变本加厉,以前我妈一给我打电话就说我妹的事,怎么样怎么样气她,我听着她哭诉,听着我爸叹气,我也会劝他们,让她们对她稍加严厉,不要轻易随便什么愿望都满足,可是他们就是狠不下心,一次次放纵。我也是没有办法。
后来这种情况一直没有改变,她上了大学,家里在供不起她的花销,不够的地方都是我填补。她也从来不曾半点感恩,觉得我是欠她的,我虽不甘心,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父母就没法过下去了。我也是无奈的很。
我爸过年前被人讹钱,经历种种波折终于平息,他们为了怕我生气故意把被讹的钱数说的少,年后过了很久我妈才忍不住和我说其实不止那些,所以家里过完年啥都没有了。自从被讹钱,这件事似乎点燃了我爸多年压抑的愤怒和委屈,经常动不动就发火,埋怨自己的兄弟,父母,讹钱的人,自己打工的老板等等,他只在家里埋怨,越想越生气,到最后总是把这怨气撒在我妈身上。我妈这些年为了家庭和谐,随着年龄增长,性格不那么要强,收敛了很多,一般的小事都让着我爸,他发泄完就算了,可是最近越发厉害,他并没有收敛的趋势。我只能陪我妈伤心,抱怨,难道我还能跑去指责我爸吗。
这些都让我觉得自己苍白无力,心力交瘁,我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经常为此心忧伤神。
我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甚至感激深爱着我的父母,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让我难过。我身边的朋友说,我们选择自己的朋友,但是不能选择家人。如果真的给人选择的权利,我们又怎么能确定选择的就比现在的好呢。
原生家庭,是蜜罐也是深渊,伴我们成长的不只有关爱宠溺,还有随之而来的委屈愤怒,好与坏,都是要接受的。我只希望彼此能带着感恩的心好好地过日子,活下去,人生在世不易,何苦还要相互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