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一刻是一个分界线。
在此之前,除了风在耳边刮着带来呼呼的声音,世界一片静谧。花不开、鸟不飞,仔细看,大树上的叶子也是略略收拢着。近处头顶上的天是黑色的,远处也是,更远处山那顶,头上的天也黑着却透着点亮色,隐隐约约的。小莲花总怀疑就是有人从微光的远方把黑夜像牛皮一样揭了起来,天才会大亮的。
小莲花提着水桶站在院子里的自留地边给葫芦苗浇水。种子是爸爸从镇上买给她的,如今已经缠上了架。
一勺勺的水流冲散融化了褐色的土块,争先恐后的往更深处钻去。
“好喝不?”小莲花蹲在苗边问嫩绿色的缠枝藤,“我早上一醒就想喝水,你也是吧。”
“妈妈说喝水比吃饭都要紧。”小莲花又浇上一勺,“多喝点,快快长,长大了结七个葫芦娃。”她歪头想了想,放下勺子,开始对着绿藤唱歌,“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啦啦呜啦啦啦……”歌词她记不全。
天已经蒙蒙亮了,院子外已有来回脚步声和招呼声,“就回来了?”“嗯,丫头今天上幼儿园,得送她。”
爸爸回来了。小莲花跳着去还没开门,院子门就推开了。爸爸一手拎着锄子一手拎着个鼓鼓囊囊冒着热气的白塑料袋。
“爸爸,是馄饨吗?”小莲花笑嘻嘻地问,不问也知道,昨天爸爸答应她今天买馄饨吃。
“还不去拿个碗?”
小莲花一溜小跑往屋里去,边跑边喊,“爷爷奶奶起来了,爸爸买馄饨来了。”
奶奶早已醒了,慢慢走出屋,“今天你送她上学?”
“嗯。”
院子里一片狼藉,水桶挡在院中央,水瓢扔在自留地的土里,水渍和积水横着洒了一院子。
“哎哟喂,这个闹心的玩意儿呀,又干嘛了这是。”奶奶气不打一处来。顺着水流可以看出来是从葫芦藤那溢出来的。“她这一天要浇多少次水啊,苗都浇死了。”
“随她玩儿去吧。”爸爸一边放工具一边说。
进屋里,小莲花已经把盆和碗摆好了。爸爸把馄饨倒进大盆里再给她舀出一大碗,再分着其他人的。奶奶把蒸好的馍摆上来,掰一块给小莲花。爷爷摆手不要馄饨,把昨天的馍拿了一个。
“小东西你可别再浇水了,把这院子糟践成啥了。”奶奶忍不住抱怨。
“那不得,”小莲花就着馄饨汤吃手里的馍。“我要种葫芦娃的。没水葫芦娃不得长。”
爷爷嗤嗤的笑了,“这要是我们家里再来七个娃,你不就多出来了嘛。”
“那不得,我是你们生的,葫芦娃是我生的。”小莲花一点不含糊。
“看啥葫芦娃,赶明儿让你大舅给你换喜羊羊。”奶奶逗她。
“不得。”小莲花生气地尖叫,“葫芦娃生出来能看到妈妈在哪嘞。”
大家都沉默。爸爸用筷子敲敲她头说: “快吃,要上学去了。”
小莲花继续吃着碗里的馄饨,“等葫芦娃长大了,找到妈妈了,你们就知道葫芦娃厉害了。哼。”她得意的咬了口馒,满意的喝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