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党员活动,其中的一个参观点是七都的隐读村,我诚心想拍几张南瓜花的照片,但在参观途中竟未相遇,晚上散步的时候,特意到附近的绿地去转了转,也没有发现南瓜的踪迹。在如今的城市里,南瓜天天可以吃到,开在地里的南瓜花却难觅踪影了。
在我小时候,这个时节,村间地头,南瓜是随处可见的。我家的老宅前后各有一块菜地,齐整的地方都种了其他的蔬菜,一畦畦、一垄垄的茄子、黄瓜、豆角、青椒,边边角角的地方就种上了南瓜,有的南瓜藤无处可去,就爬上了树,爬上了房,恣意地生长。
放了暑假,农村的孩子好像从来不睡懒觉的,早早地起了床,听从父母的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我最喜欢的是浇菜地,拿两个水桶,到屋前的小河里去提水,一勺一勺地浇在干渴的菜苗上。喝足了水的菜蔬,在初升的阳光里晶莹闪亮,格外茁壮,让人看了格外心喜。
浇水之外的另一项活计,就是为南瓜授粉。地里的南瓜,有的已经长成,躲藏在浓密的瓜叶里,但这并不影响一茬一茬的南瓜花次第开放。南瓜花是单性花,雌雄同株,雄花是单生的,一般的,一大片的花,大多数都是雄花,在我们的眼里,这些雄花开得再蓬勃,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只有那些花蒂根部膨起的雌花,才会受到格外的重视,因为这意味着未来一个或大或小的南瓜,就意味着秋后的收成。在大人的言词里,是不许用手指对着花朵指指点点的,这会导致花“哑掉”。父母见了这些正在开放的雌花,就会采一朵雄花将花柱上的花粉抖落在雌花的花蕊上,这叫授粉,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只觉得很是神奇,常常就会学着去做。过几天,会发现,雌花在慢慢枯萎,但花蒂上的果子却在日长夜大,要不了一二个星期,就会长成一个青涩的南瓜。
南瓜可是好东西,全身都是宝。长成后的南瓜,各式各样,有的圆,有的长,有的直,有的弯,有的光洁,有的粗糙,有的金黄,有的青灰,但在我的概念里,南瓜好不好,只有一个判断标准,那就是好吃不好吃。有的南瓜,皮肉是橙黄色的,又沙又甜,是南瓜里的佳品,而有的南瓜,颜色寡淡,一股水味,最终的下场是当作饲料去喂猪。
我为啥这么在乎南瓜是否好吃,因为一度南瓜也是我们的主食之一。现在单位早餐天天都供应蒸南瓜,那是当作粗粮调剂伙食的,甚至是当作强身健体的保健食品来吃的。但在那个年月,南瓜就是粮食之一。还未完成长成的青南瓜,会当作菜吃,放一把盐,或者菜卤,滴上几滴菜油,蒸熟了就是一道菜。更多的时候,是煮老南瓜吃,吃一大碗,就当作一顿早餐。更有一段时间,因为粮食实在紧张,就在南瓜里下点面糊,当饭吃。经历过“瓜菜代”的一代人,对此并不陌生。
有时候觉得,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最富庶的江南,竟然没有粮食吃,就是随处可长的南瓜也极为少见,我们的南瓜大多还不是自己地里长的,而是到分湖对岸的嘉兴买来的。当然,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但愿一去不复返,永远不会再重现。
后来日子稍稍好了些,吃南瓜就能翻一些花样,最常见的,就是做南瓜糕或者南瓜团子,煮烂了的南瓜糊在糯米粉里,做成糕,金黄,清香,惹人欢喜。更喜的是做成南瓜团子,豆沙猪油馅的,更加甜糯,清香袭人。吴地有年廿四做团子的习俗,想起做南瓜团子的人家一定是精致的、有心的人家。
吃南瓜的另一大付产品是南瓜籽,炒熟了并不比葵花籽差,是一道常见的茶食。现在的商店里,常有盐水、奶油等多种口味,我的记忆里还是原味的最好吃,什么也不用放,在热锅里炒熟了,香喷喷的,嗑一枚,满嘴芳香。有一段时间,传说吃生南瓜籽可以打蛔虫,也就吃了一些,发现除了不够香之外,并没有青涩或者豆腥味,吃习惯了,也觉得挺好吃的。
前些时候,听外地的同事讲,在他们那儿,南瓜的嫩藤就是一道好菜,刚摘下的,用热油一炒,香糯可口,一试,果不其然。原以为南瓜的藤蔓疙里疙瘩,长有毛茸茸的剌,难以下口,不料全是误解。想起来了,本地是把南瓜的嫩叶派另一个用场的,摘下来的嫩叶用开水一焯,团成团,放置在石灰水里,到了冬春季就可以拿出来当草头用,这是制作青团子的原料,比用浆麦草更加颜色鲜艳、清香四溢。用南瓜做成的金黄的南瓜团子,与用南瓜叶做草头做成的青团子,可谓是团子界珠连璧合的双雄,是地道的传统滋味。可惜如今已经少有人这样做了,那个装满石灰水的甏也难以寻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