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l
临近考试前夕，学校让大家选报下一学年的实习医院。学校共有八个教学医院，其中古城有三个，其余都在省内的其它城市。学校也允许大家自已联系实习医院。
常虹和张军回到老家延冲，在他们厂职工医院实习。黄小兰、王美芳、丁宏强和王永旭都报了他们咸阳地区的一个大型职工医院。程梅因为谈了个在财经学院上学的男朋友，家是杜城的，她就直接报了杜城矿医院。何慧的男朋友张延是本班的，何慧想俩人都留在古城的实习点，但张延想回老家宁夏，他联系的是银川中心医院。何慧不想实习点离学校太远，想来想去，最后跟班里一个叫王玲的同学也报了咸阳的医院。王美芳想让刘强跟她一起到咸阳去，但刘强却选了离他家近的宝鸡的一个医院。王荣每天都去牛老师那儿去看那些同学都报了那些实习点。她不爱热闹，想着那个地方人少，就到那去。所以她选了杜城矿医院，因为这个实习点只有程梅和班里另俩个男生，丁磊和刘世军报了名。听上一届同学讲，杜城的条件太差了。王荣想着，那么大个医院，实习生少是不是就更容易学到东西。条件差怕什么，又不是在那呆一辈子。最后，张莉也被王荣和程梅说着报了杜城矿医院。宁娟跟班里四分之一的人留在了古城的实习点。高元尚被分到校附属医院实习。大家只等着考完试，就进入临床实习。
等到七月份考完试，大家都顾不上操心考的怎么样，都忙着收拾行李，只等校车把他们往实习点送。
学校的两辆校车每天都往返两三次去送学生。每个实习点都是五六人到十一二人不等，三天时间，学生基本都走光了。一年级的学生早放假了，整栋宿舍楼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声。
2
学校在杜城有两个教学医院，一个是矿医院，是自考班的实习点，一个是市中心医院，是成教班的实习点。因为总共只有十二个人， 一次也就把两个实习点的学生全拉完了。到了杜城，司机先把王荣他们几个送到矿医院，再把成教班的几个同学送到城里的市医院去。
王荣他们下了车，只看了一眼就感到比他们想想的还要差，这地方出煤，所以天都是灰蒙蒙的。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先是上一个坡，然后又是下一个坡，街道两旁的地都不平整，房子就建在坡地上，看上去，象是要倒了一样。四周都是土山，远远望去，山上零星地有住户盖的平房。医院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离医院二三百米远的矿务局招待所。这是栋狭长的老式三层楼房，每层有十个房子，一楼和部分二楼住着医院没分到房子的职工，剩下的房子都住着在医院实习的学生。这些实习生有延安医学院的，大荔卫校的，省医专的和临潼煤碳卫校的。看着住
的满满的宿舍，张莉跟王荣小声耳语，说他们失算了，王荣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们学校来的实习生少，并不代表别的学校来的实习生就少呀。
第二天五个人来到医务科，一个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一个会议室，说是科长要给他们开会。说完这一句话，就走了。这是间小会仪室，好家许久都没用过，沙发和茶几上落满了一层灰。张莉提议先把卫生打扫了。于是他们拿起屋角的工具，俩个男生拖地，三个女生擦桌子、茶几，整理沙发。打扫完卫生，会议室就变了样，房间的光线看着都明亮了许多。一会儿，医务科科长和先前那个工作人员进到房间，开始给他们开会。先是表扬了他们自觉打扫卫生，接着讲了医院的纪律和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然后给他们分了科室，俩个男生进了外四病区，是普外科，三个女生进了内六病区，是呼吸消化科。安排完科长让他们回去准备，明天早上正式上班，不许迟到早退。
医院对面的坡上有个市场，五个人都决定去买些东西自己做饭。因为从医院到宿舍这段距离，只有两家卖饭的。在市场转了会儿，发现这儿的菜比古城贵，就说大葱吧，古城七毛钱一斤，这儿最少都要一块，比较便宜的是土豆。他们很奇怪这儿的菜怎么比省会还贵。卖菜的告诉他们，省会的菜是直接从产地大批量的用车拉过去的，这儿大多是周围山里的农户用担挑来卖的，光走路都要好长时间。买了菜回到宿舍，他们发现别的学校的学生也在宿舍做饭，每个宿舍门口都放了个煤油炉子。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是下班从医院开水房提一暖瓶开水，这样做饭快些。招待所的管理员不允许使用电炉子，但是大家蒸米饭烧稀饭都偷着用电炉子，只有炒菜和煮面条用煤油炉子。他们几个又去别人说的地方买了两个煤油炉子和煤油。等一切收拾好，天也都黑了。程梅这才想起她男朋友丁辉跟自已讲的一句话:杜城有“九十一条街”，她就想着，街道这么多，城市可能很大吧，今天出去买东西，才体会到真正的含义是“就是一条街”。
内6科，科主任让张莉和程梅跟一个姓刘的年轻男医生学习。让王荣跟一个四十多岁姓赵的女医生学习，除王荣外，她还另外带了两名男学生，都是矿医院的子弟。科室里还有另外三名医生，每人都带了四五名实习生。每个医生分管四个病房，十五六个病人。进科室一周后，王荣发现了个问题。 每天她很早就去了科室，先把自已这组所管病人的病历拿到办公室，然后再去病房转一圈，用听诊器听一听那些慢支、哮喘病人的呼吸音，再回到办公室，赵医生就在那儿坐着，一直等到那俩男生来了，他们才开始查病房，开处方，不管多晚，赵医生都等他们。如果王荣在病房还没回来，他们来了，也不等她，有好几次，他们就在病房里遇上了。而且赵医生值夜班的时侯，也从不叫王荣。王荣把自已的遭遇告诉了程梅和张莉，他俩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感到奇怪，因为他们二年级见习课时，老师都是手把手地教学生互相查体，现在都正式实习了，老师还这态度。一天下午，科室只有他们三个人时，又说起了赵医生。这时刘医生也来到科室，王荣就向他请教方法，她说自已现在每天早上都提前二十分钟到科室，除了这样，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想改变在老师查房前自己先独自去病房给病人杳体的习惯，这是她自二年级见习课就养成的习惯。刘医生看了看程梅和张莉，然后才对王荣说:“赵医生都工作二十多年了，带过的学生也很多，她现在的职称是主治，新上来的主任跟她年龄资历差不多，同样的技术、工龄，上班时人家领导着你，待遇比你好，退休时工资比你高一级。并且到退休她都是个主治，没机会升主任了。你说她心里平恒不？另俩个实习生是矿医院的子弟，赵医生跟他们的父母是多年的同事，又都在一个院子住着，教导他们，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而你，实习完了，也就走了，有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所以对你不怎么上心管着。我参加工作也才三年，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我能理解你，咱们运气好呢，碰上个负责的老师，可以多学些知识，运气不好，只能自己想办法，你自己再想想。”说完刘医生埋头写起了住院病历。听完刘医生的话，王荣恍然大悟，想什么办法呢？再去医务科让调换科室，不行，王荣立马就否定了这一想法。该怎么办呢？王荣合起桌上正看的书，头侧枕着书，闭上眼慢慢思索着。她想起来医院前父母说的话:医院跟学校不一样，到了新环境，要有礼貌，要尊敬老师。少说话，多干活，不要怕吃亏。这会她也觉得自已头脑慢慢清醒了，又翻开书看起来。
第二天，王荣比平时更早的来到医院，她先打了一暖瓶开水。到了科室，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个旧毛巾，把他们这一组的桌椅擦了一遍。这才象往常一样去病房转了一圈，正翻看着病历，科室里其它医生和实习生都陆续进了办公室。王荣看见赵医生时就主动跟她打招呼。查完房，把处方都开好后，赵医生象平时一样端着杯子去护士办公室倒水。王荣叫住了她，提着暖瓶就给赵医生倒了杯水，并说:“赵老师，以后上班就在这儿倒水吧。”赵医生笑着点点头。
到了周未，不在医院值班离家近的学生就回家了，离家远的就外出釆购一些日用品。王荣跟程梅、张莉在6病区的水房里洗衣服，洗完后就坐在科室里聊天。王荣看了看挂衣架上的一排工作服，就拿起扣在衣服上面的盆子，把赵医生工作服上的胸卡取下来，衣服揉在盆里。张莉问“是赵老师的工作服吗？”王荣点点头说:“你俩等我会儿，马上就好。”程梅说:“我俩去市场买菜，回来叫你。”王荣忙说:“那快去吧，等回来，咱们一块算帐。“不急，不急。”程梅说着话己跟张莉走出了科室的大门。他们三个每次买完东西都算帐，平摊费用。不光他们，宿舍里合伙做饭的学生都这样分摊生活费。王荣把赵医生洗好的工作服挂在护士办公室的一个输液架上，在衣服下面接了个盆子，把胸卡夹在衣领上。就又坐在办公室等程梅和张莉。在回医院的路上，程梅对张莉说:“咱俩运气不坏，没有碰上更年期的带教老师，真希望每个科室都不要碰到。”张莉说:“王荣可真能忍，是我早就受不了了，大不了让医务科重分科室。”“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呀！”程梅似乎是自言自语。
周一上班，赵医生一边喝水一边对王荣说:“小王，是你帮我洗了工作服吧，谢谢你。”王荣笑了笑说:“赵老师别这么客气，你平时那么忙，我洗衣服时顺便拿过来一块洗了，也不费什么。”赵医生对她点点头，没在说什么。从这以后，王荣在科室的曰子慢慢好过了。
一天赵医生问王荣“写过病程记录没？”王荣说:“以前在学校常写，到医院这还是第一个科室，没写过。要不，我先在稿纸上写，你觉得行，我再在病历上写。”赵医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王荣赶快在一些废弃的病历纸上写起来。因为以前上见习课经常练习写病程记录，所以她很快就写完了，赵医生修改了一两句，就让她抄在病历上。这次王荣抄的可仔细了，因为正式病历是要存档的，里面不能出现涂改的字迹。以后，他们管的病人，赵医生都轮翻着让王荣写病历，记病程记录，王荣每次都打草稿，一点差错也不敢出，赵医生也比较满意。
3
咸阳的实习医院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医院的住院病人很多，每个老师最多就带三个学生。他们住的是职工宿舍，每个房子四个人，吃饭有职工食堂，饭菜即好又便宜，大家带的做饭的灶具根本用不上。
何慧到医院的前三周，都好象是在梦中一样，老是进不了工作状态，她太想念张延了。见她这样，王美芳和黄小兰不时地劝导着她，但作用不大。每天早上一醒来，她都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一天的时间。一有机会，她就出去玩。好在家里经济条件好，不缺钱花。王玲家是咸阳郊区的，她带着何慧转遍了市里各个景区。他们吃的、玩的全都是何慧掏钱。慢慢地何慧熟悉了医院周围的环境，认识的人也多了，心情就好起来了。看见她的变化，王美芳和黄小兰也放了心。何慧念念不忘的是张延，其实，她那里知道远在银川的张延的处境。
张延父母都是银川当地一所中学的教师，他还有个妹妹正上中学，父母现在又为他的工作忙碌开了。家里人希望他毕业后进入正式单位，找个有固定工作的对象过稳定的日子。不太愿意他在学校谈的女朋友。张延自己也没什么主见，这也不能怪他，因为有主见多源于有独立的经济基础。你自己的生活包括安排工作都要依靠父母，父母的话你怎能不听呢。所以他就左右摇摆着。工作解决了，又有个工作也稳定的对象，他就可能放弃何慧，如果自己的条件也不好，四处奔波，他还是会选择何慧，因为除了父母，她是唯一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从校园走向社会，以前的爱情也会变的有所图，常常混杂着心机，谋生远大于谋爱。所谓的钱财乃身外物，其实就是富人的专用语言。人都是自私的，当感情与现实起了冲突时，又有几个人敢把感情放在第一位。
王美芳中秋节没有回家，借了何慧100元钱直接跑到宝鸡去看刘强。刘强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跟她在一起实习的王永旭，经常照颀她，有时还帮她写病历。但她就是不领情，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没感觉。
在咸阳的实习生中，丁宏强的学习最好，不光理论课成绩优秀，而且实际动手操作能力也强。就是人有些骄傲，特爱表现。黄小兰私底下劝过他好多次，但他就是不长记性，刚说过还能记住，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只要有个机会，就恨不得把肚里的东西倒个底朝天。
一个礼拜四的下午，大外科主任来到烧伤外科来查房。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医生，是医院主管业务的副院长，平时话很少，老是吊着一张冷脸。主任领着一群医生挨个到病房去看那些比较严重的病号。主任一边听主管医生向他报告病人的病情及治疗方法，一边不时地提些问题。丁宏强的带教老师是个年轻的男医生。刚好管着一个大面积开水烫伤的男病号。主任查看了病人的伤势，问了些治疗方法，又对他提了个体表烧伤面积的计算方法，这可把他难住了，他们平时大都忙于工作，那有时间去理会那些烦索的数据，这个主管医生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主任意味深长的说:“不光要把工作干好，理论学习也不能放松。这个问题谁知道？”所有的医生和学生都不说话，主任缓缓地说:“看来要给大家复习下理论知识了。”这时丁宏强大声说:“我知道。”然后一口气说出了那一串数据。“这个学生是谁带教的？”主任问，“是我。”刚才那个主管医生回答。主任看了看他说:“学生回答出了老师不知道的问题，你作何感想。”“我这学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他自嘲地说着，脸瞬间也变绿了。还没等主任说什么，丁宏强又急忙说:“刚才我没说完整，就是计算面积时，男人和女人有一点区别，因为女人尻子大。”听完他的话，大家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了哄堂大笑，有两个医生笑的直接转过身子面对着墙壁，有几个学生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人群外面，低着头，还是忍不住想笑。刚才绿脸的医生嘴里呼出一句“我教的这个学生呀！”随后忍着笑低头翻看手中的病历。主任扶了扶架在菊花脸上的眼镜，又捏了捏脖子上的听诊器，好一会才恢复了往曰的严肃脸面。从这以后，医院里所有的实习生都认识了丁宏强。同校的学生背地里都叫他骄傲的小公鸡。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