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回来的一周后,一同出差的朋友也回来了。本是两个人一起出差,我却独自提前返程。朋友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边笑着问我:“怎么样?见到你的老相好了?高兴了吧。”我笑说:“什么老相好,只是个好久不见的老同学而已......”
再见到她,我是应该高兴的吧?但我却没有告诉朋友,我的心里,其实满满的都是悲伤。
朋友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提前回家的。
还记得那个略显尴尬的夜晚,我向朋友说出了她,那个我极少向别人提到的人。我要回去,因为她回来了,只在家乡待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我要见她,尽早的见到她。听着我这个稍显不合理的要求,朋友只是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那就明天订票吧。”她的飞机先到北京,然后再转机飞回家乡。我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在北京待多久,也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再飞到远方。他的安排很满,即使在不到48小时的暂停时间里,也有许多朋友要见面,自然这其中是不包括我的,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在异乡偶遇,毕竟在记忆中,分离才是我们的主题。不过幸运的是,我们的目的地是相同的,所以在电话取得了联系后,我以帮她搬行李为由,定了同一天的票,因为我不想再错过和她在一起的任何一秒钟了。
离开北京的前一晚,我还在疯狂的加班,终究还是不想给朋友带来太多的麻烦。仿佛我无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而被上帝捕捉到一般,在北京最后一夜的几个小时里,我收到了一份礼物。她的活动提前结束了,空出了点时间,临时起意想和我小聚一下。那条信息我读了好几遍,脑袋却不停地在跑火车,只是下意识的回复“好,可以,你定地方,我去找你。。。”我想我是有点低血压,低头了一分钟,就有些眩晕了,慢慢恢复意识后我才发现了三个重要的问题: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做完;约定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目的地的具体位置我并不清楚。我又一次陷入了眩晕,以及大脑与手脚的疯狂运转之中。
我迟到了,迟到了一个小时,而她因为难以忍受冬日的寒冷,不得不躲到附近的百货公司里等我。听着电话里她的催促,我紧张而又幸福。出了地铁,我朝着目的地一路狂奔,根本无暇去考虑,这里其实是一座我十年都未曾踏足过的城市,甚至连终点是否在我奔跑的方向,都难以确定。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莫名的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想的却只又------见到她。
北京真的好大,我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好久,足有二十年那么久,如同完成了一次时间旅行。而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轻了,时空交错的晕眩,长途奔跑的喘息,耳中回荡的心跳,多年后的重逢,就这样开始了。忘记了来之前所想的事情,忘记了车上临时准备好要说的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她,漫无目的的在商场里游荡。游荡,是的,我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漫长而流动的岁月,隐约的身影,忽近忽远,不知折射出她样子的是淘气的时光,还是我眼中的泪光。
在一家店铺前,她的目光被一件衣服吸引住了,试穿衣服的过程中,营业员煞费苦心的为衣服作着广告,在所有宣传话语基本都用尽了后,看她依旧犹豫不决的样子,营业员只好把目标转向了坐在一旁那个名义上帮她参谋,实际上只是看着她的衣服和包的我。
------“男朋友很帅呢。怎么样?男朋友也觉得这件不错吧。”
我心里想告诉营业员:“你夸我是没用的,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可不知怎么的,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她,笑了一笑。
------“恩,不是男朋友,是我的同学。”
她一边盯着穿衣镜,一边淡淡的说。望着稍显尴尬的营业员,我也只是默默地笑着摇头。就在那一刻,望着那个在镜子中翩翩起舞的身影,模糊又稍显距离感。她终究还是买下了那件衣服,我们漫步在夜晚的大街上,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老话题,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我们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自然到她的旧衣服还在商店里这件事我们都不自知。
等发现这件惨事的时候,距离商场关门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脑子飞速的旋转,机票时间、衣服中的物品、和商场之间的距离。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身开始飞奔,这是我今天的第二次飞奔,而这一次,我身边有她。我看着时间看着她,看着她无意识抬起的手,看着我们的手抓在了一起。如果可以,我希望就这样拉着她一直跑回下去,跑到我们最初相识的日子,我知道对于一个总是追求安稳的自己来说,这样的想法很疯狂,可是今夜,这样的疯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一种幸福的疯狂。
我们取回了衣服,我们返回酒店,我们彼此道别。,今夜的相聚,就这样莫名的结束了,似乎消耗了不少体力,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可不是,我们不就是在彼此最年轻的时候相遇的么?
走在昏暗的陌生小路上,我确认了下时间,应该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地铁。我回头朝酒店的方向看了看,身后脚下就下又只剩下了一个孤单的影子。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即使我能够陪在你的身旁,我们的距离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吧?浓浓的悲伤就这样溢满了心头,仿佛一根划破手指的针,刺痛却找不到伤口。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有那么一刻,只是想见到她。多年的未曾联系,多年空空的交集,记忆里存放的都还只是多年前的我们,那些曾经快乐,悲伤,难忘的记忆都不曾消散。不想承认我是错过了你,只是不停的告诉自己,我只是迟到了,你的那些我没有参与的人生,我在后面日子里都会赶上捡回来。可是,陪伴在你的身旁,却感觉我们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就仿佛是孤独的坐在电影院的第一排,看着一部悲伤的电影一般,而电影的主角,只有你,看似触手可及,却只是一层薄薄的由记忆编制的幕布。
我不确定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确定是否还会有下一次的相见,但我却不想再做一个孤单的观影人了,因为那种注定无望的悲伤剧情,让人心痛。
我喜欢你,或者说也喜欢着多年前的自己,可是啊,好久不见,还是不如不见的好吧。让我们年轻的是回忆,而现实却是各自随风而去。所以亲爱的,如果可以,请不要让我悲伤地陪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