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很快就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可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一年,天气很炎热,刘陵已不愿再出去走动,经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上网。她似乎厌倦了外面的世界,也厌倦了陌生的面孔,沉浸在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里。看着昔日的那些同学都忙着打暑期工或者旅游,而她却无动于衷,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原来,她其实是擅长安静的,只是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不需要安静,于是佯装活泼。现在,回归到最初的真实,她看到自己原来还可以有一种新的方式去迎接生活。
有一天,肖燕打电话给刘陵:“你看娱乐新闻了吗?东方神起解散了。”
刘陵晃得好像想起什么,原来“东方神起”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在她跟前提起了。对于东方神起的记忆,竟突然如隔世般遥远,她再也不可能把某个心仪的明星贴在墙上了。或许,连心仪的偶像都不会再有了。
可是,刘陵还是淡淡地问肖燕:“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
肖燕:“嗯!我刚上网看到的。就在不久前,他们解散了。”
刘陵的表情定格在电脑屏幕前,她想起两年前和肖燕一起给神起过生日的那个夜晚。也就是在那晚,她们认识了志泽,真不知道他现在北京过得怎么样了。那么好的一个男生,当年是那么地青涩,腼腆得有些可爱,有时间还真想去北京看看他。其实,遇见志泽的那年,刘陵仍是相信她们深爱的这个组合可以一直走到很远,从没想过他们会化整为零。原来,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有很多事都会变的,月盈月缺、离合聚散都是人生不断上演的戏,不停地折磨着脆弱的命运。能一直跟自己走下去的人,着实少得可怜,纵使人还在,也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份心情。
挂了电话,刘陵安静地听着窗外的蝉鸣声,任凭汗水湿透她的衣背,倔强地不肯开空调......
这个漫长的暑假,刘陵不再像往常一样,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着万欣的电话。她可以自己去寻找一些简单的快乐,和小孩子做做游戏,在房间里唱歌给自己听,或者对着电脑写一些心情,上网和陌生人聊聊天......她努力尝试着过一种没有万欣的生活,没有思念的生活。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的。
一个人的独立,更多的是表现在对感情的依赖上,刘陵努力尝试着往那个方向走。她希望自己的喜和悲,都不会因为万欣对她的关怀或是冷落而受到影响。她并非不爱这个男人了,只是想要一份平衡的不卑不亢的爱。万欣在或者不在,刘陵的情感就在那里,不偏不倚,不蔓不枝。流动的是时间和距离,而不动的,是刘陵日趋平静的心。
她以前或许没有尝试过用这样一种姿态去面对身边的人,而现在,却要咬着牙关惩戒自己,多少有些让人心疼。
或许有一天,当她听到“万欣”这个名字的时候,会像现在听到“东方神起”这个名字一样平静,而那时,也许就真的说明,她已经不爱了。
暑假结束后,刘陵就上大二了。从刚入学时的青涩与懵懂无知,到现在有人会从背后叫她学姐,只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对很多人来说都似乎太短,因为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有太多新鲜的事物让他们应接不暇,甚至于手忙脚乱,来不及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
而对于刘陵而言,这一年漫长得似乎经历了以前十几年都没走完的路,她努力回忆起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爱情降临后的日子,早已丧失了时间的意义。
爱上一个人后,会学着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周围的世界,一花一木皆有情,对流水都怀有莫名的不舍,人也变得敏感,可以把喜怒哀乐都无限放大,直至心力交瘁。同时也难免会迫不及待地渴望成长、渴望接触一个新的位置世界,却又眷恋那份单纯快乐的时光,害怕看到成长后的自己与对方,害怕一种美好的心情在掌逢中流逝。刘陵就是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走过这一年的。
然而,走过这一年,刘陵似乎明白过来,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年少无知的岁月早已过去了。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在忙着考这样那样的证书,她突然感觉爱情只是一道美味的甜点,正餐才刚刚上桌而已。甜点过于滋腻,把它当做正餐享用,纵使不会导致肥胖,也难免营养不均衡。她下定决心要改掉挑食偏食的老毛病。
刘陵在水果摊上买苹果的一个晚上,彭淑珍再次找到她。彭淑珍是从一辆克莱斯勒的后座下来的,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的晚礼服,异常典雅端庄,看样子是刚从某个宴会上出来。女人之间的较量可以有很多种,无论比心智还是比美貌,都少不了要一些华丽的包装,一个女人绝不轻易在自己的对手面前显出自己最脆弱最沧桑的一面,而衣着和身边的男人,是对她们伤痛最好的伪装。无疑,彭淑珍是深谙此道的,并发挥得淋漓尽致。
彭淑珍大量了一下提着一袋苹果的刘陵:“我们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她们去了学校旁边的咖啡厅,彭淑珍要了一杯卡菩提诺,刘陵要了一杯纯净水。
彭淑珍:“我大一的时候,也经常和万欣来这间咖啡厅聊天,我们在这里发生过很多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毕业了。”
刘陵:“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彭淑珍:“你和他以前来过这里吗?这里的环境很好。”
刘陵:“偶尔来过。”
彭淑珍:“我直接跟你说吧,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刘陵很惊讶,彭淑珍那么执着的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可以放手,而转向别人:“为什么?你爱他吗?就是你现在那个男人。”
彭淑珍没有直接回答她:“他很爱我。他现在是我的上司,对我很好。人也还年轻。”
刘陵:“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以前……”
彭淑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毕业后,我去公司面试,他在那里当主管,一眼就选中我当他的秘书。也就一个多月前,你们放暑假的时候,我想请假去厦门看看万欣,他什么毒没说,放下手头的工作,陪我去厦门。下飞机的当晚,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跟他说:‘我不去了,我们回公司吧。’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临时订机票陪我回公司。”她笑了笑,“这个傻小子。”
刘陵:“恭喜你,终于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了。”
彭淑珍:“一个女人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只要有个男人对她好就足够了。跟他在一起,至少让我找回了做女人的尊严,虽然可能并不会长久,但总好过没有。可是,跟万欣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得到,我曾经两次低三下四地想把自己交给他,他都拒绝了。”
刘陵:“那是因为他害怕那样会伤害到你,他其实是爱你的。”
彭淑珍:“我知道,可是他越是这样,反而伤害我越深。这样的男人,爱情在他眼里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他要顾及自己的名节,害怕承担责任,只关心自己的前途和事业。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变得更复杂了......”
刘陵:“我能感觉出来,毕竟我和他......”
彭淑珍:“或许你能改变他,而我却没这个能力了。这是我的局限,我只能放手。”
刘陵:“我并没有想过要改变他,他又自己的追求,我阻挡不了。”
彭淑珍:“随便你,我也就随便一说,要怎么做事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彭淑珍挥手示意服务员,买完单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笑着走向她。彭淑珍迎上去,吻了一下青年男子的脸,挽着他的手臂,走到门口的克莱斯勒面前,男子很绅士地帮彭淑珍开了后座的车门。
刘陵站在咖啡厅门口,看着远去的克莱斯勒,心里空荡荡的。她并没有因彭淑珍的优雅退场而获得多少快乐,反而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更无法预见日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爱情在遇到阻碍、有第三者插足时,总是迫不及待要扫清这些障碍,想还世界以清净。可是,当这些障碍都消失了的时候,却又无所适从,陷入难言的空虚——更何况此刻的刘陵对彭淑珍还怀着无限的同情。
而刘陵似乎才刚刚认识到,有些故事,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个人最大的障碍其实是两颗心之间的距离。有些人如果执意要从你生活中离开,是挽留不住的。而那时的自己,唯一可以做的,或许就是保持一份风度,使日后对方在回忆起来,还能因这最后一道风景而生出少许留恋与怅惘。这或许就是属于彭淑珍的独特的坚强和虚荣。只可惜,当她开始想要认识彭淑珍的时候,也正是彭淑珍转身离开的时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