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出归属感
话已至此，想必你能看得出来，做好围绕「归属感」相关的一切工作就是我们的目标。这三个字，你应该用特大号字体写出来，贴在办公室里最醒目的地方。如果想要建设一个有生命力的社区，这三个字就应该是你一切行动的首要灵感来源。没有归属感，就没有社区。
是的，在整个社区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谈归属感确实有点虚。每个人貌似都能就此说上一通，但实际上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在试图准确描述它的时候遇到困难。我呢，如是定义归属感：它是正面、积极的社交生态的正面、积极的产物。与我们以繁荣程度、物质财富的积累、生活品质的提高等等指标来衡量一个金融经济体的发展程度相仿，归属感，就是一个社交生态圈生命力是否旺盛和发展程度如何的衡量指标。
经济/生态圈，是一系列能够产出和发展某种形式的资本的概念和操作之集合。在金融经济体当中，参与者为市场提供产品或服务以获取利润，他们的具体行为和采用的技术包括计算销量，制定市场战略，打通渠道等等。社交生态圈也差不多这么回事，只是在这里，资本的具象形式并非货币，而是尊重和信任。具体行为和技术包括建立开放的通信媒介，提供便捷高效的工具等等。但基本原则是共通的。
用经济学眼光看社区
本书的书评作者之一史蒂芬·瓦力（也是一位商用开源软件方面的杰出评论家）在金融经济与社交生态之间发现了几条有趣的暗线，并探讨了如何将金融经济里的一些规则映射至开源世界的社交生态当中。这些想法在他的文章《自由软件和开源软件的开发者，为了自由而免费工作》[1]有所体现：
在不同情境中，人们自身所具备的技能具有不同的价值。咱们就拿写作者来举例，以便非开发者理解：一个科技或市场营销传播作者可能会在白天做一份 8 小时的全职工作，晚上或周末去给本地院校的 ESL[2] 课程代课，替当地的教堂或社区组织撰写通讯稿，指导他孩子的学校功课，以及给他的另一半写一首十四行诗（或者偷偷地进行他伟大的小说/剧本创作）。在上述每种情况里，他都要用到他的写作技能，但在不同情境里他的写作技能会给他自己带来不同的回报。
让我们换个视角，并非每个市场都涉及到货币与产品、服务的交换。一本特别棒的经济类书籍（《重塑集市》，约翰·麦克米兰出版于 2002 年，第 135 页）指出，无论市场类型是什么，经过良好设计的市场存在一些共同特性：
- 信息能够自由流动
- 人们可以建立基于承诺的彼此信任
- 竞争是被鼓励的
- 财产权受到保护，但并不被过度保护
- 尽量减低可能对第三方造成损害的副作用
让我们看看一个运转良好的开源社区是如何与上述市场动态对应起来的：
- 信息能够自由流动——在社区里，无论站务站规、代码、bug、还是任何对话等等，均保持相当的透明度
- 人们可以建立基于承诺的彼此信任——开源项目的协议就是一种社会契约，它的理念受到广泛理解和支持
- 竞争是被鼓励的——对于开源项目的错误修复和特性改进会被项目所有者接受，即便来自陌生人
- 财产权受到保护，但并不被过度保护——代码的版权管理和协议管理有很多运转良好的项目在维护
- 尽量减低可能对第三方造成损害的副作用——《重塑集市》这本书中关于这一点的要旨，在于当市场行为有可能对第三方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时，政府应该有办法介入并加以管制，无论是通过法规、税收或奖励，还是界定/加强财产权的保护。社区管理不正是类似这样的吗。
一个单独的开源项目，就像是市场中的一个个体，代码就是通货——用以进行交换的媒介。正如所有带着现实性目的的交换一样，每个人都以他觉得价值较低的东西（例如一段解决某个特定需求的代码片段）去换取他认为价值较高的东西（功能健全且完整的软件包）。没有人会白白付出劳动。
我们都对「社交资本」这种东西的存在有所感知，只是称呼千奇百怪：威望，名望，名誉，荣誉，声誉，声望，信誉，美誉度，大神，大师，大牛，牛人，达人，大号，大V，影响力，特权，优越感...这还只是一小部分。首次使用「社交资本」一词的人，是罗伯特·帕特南在《孤独的保龄：美式社区的崩塌与复兴》（西蒙与舒斯特公司 2001 年版）一书中提及的 L.J.汉尼凡，一位弗吉尼亚州的乡下学监。汉尼凡将社交资本形容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为需要的、切实存在的东西，通常被叫做善意、友谊、同情心/同理心、家族中个体的社交性人际往来...」。
社交资本是在一个集体当中，两人或多人之间的正向互动所带来的东西。当你对一个人产生了正向影响，无论是表现出慷慨大方，提供帮助，表示同情和安慰，还是别的什么，它都会在你们所在的群体当中激起涟漪，传播开来，不仅为你带来好感度的提升（增加属于你的社交资本），也会在某种程度上通过使他人和群体变得更好，以在一个更加长远的时间段上为你带来额外的收益。汉尼凡同时也道出社交资本当中蕴藏着的机会：
要是只靠自己的力量，那么一个人在社会生活当中会经常感到无助...如果他与邻居建立良好的联系，他的邻居也与邻居的邻居建立良好的联系，那么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就聚集起来一些社交资本，能够很好地满足他的需求，也增大了提升社区中所有人生活品质的可能性。作为整体的社区会从单个个体的良好协作当中获益，个体也会从他所付出的善意、同情和帮助当中得到收获。
汉尼凡的主旨在于「增大了提升社区中所有人生活品质的可能性」。亦即，如果你所在的社区中，一个成员与另一个之间发生了正面的互动，那么他的社交资本就会增长，这不仅对他自己有好处，也对整个社区有好处。听上去和佛教的业力理论很像？实际上也确实是。
当然，获取和积累资本——无论货币资本还是社交资本——并非最终目的。人们赚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拥有一大堆钱，而是因为有钱就可以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这点，对于理解经济行为的开始和结束非常重要。绝少能看到那种单纯就是喜欢看银行账号里的数字而去挣钱、存钱的贪婪的守财奴；社交网络上，大多数积累起声望的人也并非享受攀附名人和被当做名人来攀附、享受对着他的崇拜者挥手抛飞吻的那种肤浅之辈。守财奴和社交成瘾自然是存在的，但并不是普遍现象，更不能以此作为讨论的基础。并非经济形态有瑕疵，而是那些人的行为值得商榷。
最后，如果要共同在一个生态圈当中活动、生产，那么每个参与者都得相信这个生态圈的正当性、合理性才行。信念是任何有行动力的群体的重要支柱之一，这支柱可以是宗教性的，抑或对价值的信仰，乃至对一个更好的未来的期望。无论这个信念的核心是什么，只有每个人都相信它，这个社区或生态圈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我们来简单概括一下：
- 有归属感，人们才会留在社区里。建立社区的首要任务就是提供归属感。一个社区生命力旺盛的标志是它的成员感到自己属于这里。
- 要衡量一个社交生态圈，也要靠归属感。这个生态圈当中的通货并不是你钱包里的钞票或沙发垫子缝里的钢镚，而是社交资本。
- 一个社区——或者我们把它看成一个经济体/生态圈——想要成功，每个参与者都必须对它有信念。如果没人相信这个社区，那就是失败。
- 与其他任何形态的经济体类似，社交生态圈也是所有参与者的具体行为的集合。
- 这些行为与其所产生的社交资本（也带来归属感），需要高效的沟通和交流
目前为止，我们讨论了目标（归属感）、交换媒介（社交资本）和生态圈的核心组分（具体行为）。现在我们需要把精力集中在一个把上述概念联结在一起的要素之上：交流沟通。在许多意义上，生态圈都与河流很像：它永不停息，而流动就是本质。生态圈从来不会停在原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令一个生态圈不停运动的要素，乃是沟通交流。
[1] 史蒂芬·瓦力在此用了双关，因 ‘free’ 既有「自由」亦有「免费」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