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是考研日，甘肃八万多考生风尘仆仆，顶着严寒，走进考场，迎接人生再次大考。如今的孩子，条件不错，穿衣打扮用度，处处可以看出精心的味道，品牌的模样！
二十年前，2002年的春天，我还在城郊一所初中教书。工作忙碌异常，一个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英语老师，另一个班的英语教师。之所以这样，是2000年参加工作的时候，学校缺乏英语教师，因此我临时成了英语老师，初一四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初一四、五班的英语老师。一年下来，英语成绩全年级六个班第一名，语文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名。校长说，科班出身的语文科目是倒数第一，临时任教的英语科目是正数第一，功过相抵，无功无过，不奖不罚。
我不喜不悲，无怨无悔。这个结果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语文课上的多数时间，我都在引导他们学英语，农村孩子初次接触，基础差，底子薄，要跟上起步早的城里孩子，必须多下些功夫。于是，他们背不过单词，中午我留他们在我宿舍兼办公室的门前继续背单词。那时候，家长还支持，社会还宽容，教师还没后顾之忧，该留就留，该打就打，我留学生的办法也是默许的。学生不吃不喝，我也不吃不喝，提着尺子，耷拉着脸，在留下来蹲在凳子前偷曲摸着没背过单词的学生巷巷里巡逻。还好还好，我买了录音机和磁带，狠狠听了几十天，国际音标发音过关了；每天上课前，短短一篇课文，边听边读十几遍，感觉差不多了再上课。逐渐地，我自己摸索了联想记忆单词的办法，方子虽土但实用。学生们慢慢接受了，成绩自然就上来了。
那一年，周六还上半天班，每天6:10起床，查人，跟早操，跟早自习，上课，跟自习，改作业，写教案。一般人都忙个不亦乐乎，我两个课头更是忙碌的难以想象。两个科目，需要写两本教案，备好审后再教，作业需要当天改完。早自习不是英语就是语文，每天早自习下后，好多时间就没开水了。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央请旁边住的老师，帮我提下开水。有时候早自习下后马上就要上课，来不及吃饭，只好提前买好饼干，着急上课，嚼几块饼干凑合凑合。好在，年轻，都扛过去了。蛮干变巧干，狠抓加引导，耐心与尺子，多重作用下，我的学生英语成绩一路飙升，总算不负俸禄与责任。但深夜忙完，我经常会躺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坐在房檐下，听着远处近处的昆虫鸣唱，迷茫地望着夜空与星星，望着眼前破旧的建筑，任露水打湿衣服。2001年7月放学前，校长在路上碰见我，说你把力出了。校长一直很严肃，国字型脸，望而生畏，我敬而远之，今天还是严肃的表情严肃的话语，我却泪奔了。
因为我的英语教学成绩还行，2001年秋天开学后，一个英语女老师请产假后，她任教的一个班又分给了我，一个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三个班的英语教师。更忙了，照样打不上开水，照样来不及吃早饭，我像陀螺一样旋转，也感觉跟不上趟。记得有一天我甚至上了七节课，上完累的躺床上不想动，浑身没劲，四肢无力，不饥不渴，脑子空白，浑浑噩噩躺了四五个小时，才感觉精气神回归身体。日子虽然如斯忙碌，我的孤独却与日俱增，就像操场后面的庄稼地里，一场倾盆大雨后疯长的那些野草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又不知道到哪里去，纵横肆虐，没有目标，没有头绪，时时困扰。虽然，午饭晚饭时间，只要没与懈怠学生较劲留下学生，我就会把几个教师娃娃编队训练，看小孩子一二一喊着号子走整步，在他们扭着小屁股的清亮童音里收获快乐；虽然，吃完晚饭，我们这些不回家的教师，就会敲着饭碗饭盒，大声唱着零点乐队《爱不爱我》，肆意挥洒我们的青春激情，让歌声一直随着夕阳与晚霞飘荡！虽然，也会在晚餐后，坐着同事的摩托车呼啸而去，在城里的百货大楼五楼，恋恋不舍拿出两元钱交给守门人，一个不会跳舞的人坐舞厅里，喝着汽水，在热闹的灯红酒绿中，看会跳舞的人在他们使劲扭来扭去的热闹快乐中感受孤独。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我除了孤独，就想逃避，就想安静，可哪里能安静，哪里可逃避？
那一年，兰大自考本科毕业证发到手，算是前期努力的收获，心灵暂得慰藉。好多时候，不得不说，钱和甜食一样，瞬间就能让人愉悦放松。经朋友指点，我在教育处填了《自考文凭奖励表》，领了800元奖金；又经朋友介绍，市财政局填了表，说好会发800元奖金；财政局填表过程中，看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一时半会弄不完，搭手帮他完成了任务。老m是财政局资深人士，忙完先美美抽了一根烟，很高兴我的帮忙，说我一个人干到底，明天都弄不完，年轻就是好，问了我来意，爽快地说，你文凭提升这事，有政策，每月可以补280元，我给你开个介绍信，拿回给会计，12月造上来给你补。好极了，哈哈哈！顺手帮忙居然也会有惊喜！那种甜蜜的滋味伴随了我好多天！
也许源于以上原因，也许知道了知识就是金钱，也许是几个同学考研成功的消息刺激，寻常日子的乏善可陈，自考成功的狂喜心理，丰厚奖金的超级刺激，我不自量力，突发奇想，考研！说干就干，新知书店买来了全套英语课本，z同学寄来了自己用过的考研资料。我开始了苦行僧般的生活，午饭晚饭基本都是方便面，白天忙工作，晚上看书到十二点，早上五点起床，走路摇摇晃晃，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袋深大，以至于校长说，你要注意形象。虽然忙碌疲惫不堪，多少次躺下起不来，反复打气反复告诫自己，改变人生在此一举，努力努力再努力，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外形无暇以顾，内心狂热无比，成功成名黄金在前的美梦，如一台高功率发动机催着我不停奔跑，催着我迟睡早起，美好明天就在前方。
疯狂复习三个月，谢绝外出，谢绝唱歌，谢绝跳舞，谢绝应酬，谢绝一切该谢绝的！不回家，不上街，不花钱，三个月没出校门（唯一出去的一回是到门口商店买方便面)，饭在嘴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眼里只有书，一心想着考研，把无限有限的精力狂热投入到无限光荣的考研事业中去！形销骨立，面容憔悴，恍恍惚惚，念念叨叨，目中无人，双目痴呆，好多人认为我不正常了。其实我正常的很，与考研无关的，那时候都无暇自顾了，一切不入我眼而已。三个月后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自己做测试，47分，瞬间破防，我大哭一场，精神奔溃了，不干了不干了，除了同学的资料，其他资料我都搬出来一股脑扔上了那个荒草丛生的屋顶。那一夜，我买了啤酒，与同事欢庆，我的考研梦就此正式结束。此生，再不胡做梦。
也曾经和一个朋友聊天，说他一个同事辛苦考研三年，上学三年，研究生毕业还是回校做了老师，有研究生文凭的高学历老师。而与之相反，他早早放弃考研，结了婚，生了孩子，老爸老妈高兴的找不着北，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生活惬意。人有时候要及时止损，及时转弯，生活里从来都是弯里曲巴，很少有飞机航线那样一条线走到底。放弃些摸不着边际的，追求些可以追求到的，不过分为难自己，在那些无谓的追求里荒度岁月，生活也许会惬意无比！
2009年到2011年，学校推荐我参加了陕师大与市教育局在庆阳七中举办的研究生进修班。那几年，连续在高三任课，虽然因为高三补课缺课很多，但有限能上课的时间，过惯了穷日子的我坐着出租车飞奔，上课一眼不眨如饥似渴，心里充实无比，感觉自己就是刚刚恢复供水的游鱼，大学教授水平就是高！2017年6月，学校派我去参加陕师大的政教主任培训班，此时正有个外出开会的机会，是一个我心心念念好久的地方，我毫不犹豫放弃了开会，选择了培训。十五天时间，我节节不落，次次按时到位，认真听课。犹记得6月26日，老师安排写结业报告。我吃过早餐，八点半进计算机室，说起来，陕师大的计算机还真烂，当然，也许给我们用的是过时货吧！吭哧吭哧，动不动死机，打几个字赶紧存，打几个字就重开机，就这样，我从早八点半进去，等到数易其稿，改到自己满意出计算机室，已经时已九点繁星满天。其他人都用其他方式，早早完成了任务，就我还饿着肚子，心里却坦然无比。那个叫燕子的班助理已经休息，听到我打电话，急匆匆跑下来收我的作业。10089个字，你是最迟的一个，却是最认真的一个！谢谢小姑娘！被年轻自己17岁的小姑娘肯定，居然有些激动，读书真好，当学生真好！这份努力的福报很快就来了。
6月27日是我们结业的日子，会前十分钟，我们正轻轻松松聊天入场，班主任急匆匆赶来，这下你代表学员大会发言，尽快准备。没搞错吧，马上开会了！没错，就是你！来不及分辨，头上身上的汗水刷刷直冒！趴座位前的小书写板上，手机上调出昨晚的结业报告，匆匆忙忙摘了要点，以“感谢、感激、感恩”为关键词作了发言。估计因为是真情实感，赢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市局负责的康老师也翘起大拇指点赞！过后知道，提前安排的发言人临时打了退堂鼓，我是拉去救场的。得亏有过准备，得亏前一天的努力。听众可无暇顾及你是否救场，听众只看你是否认真对待，精心准备，有无浪费他的时间！人生的每一次努力，都没有白来的！
虽然只是在庆阳七中寒暑假上课，得了个研究生学历，却因为2017年的这次培训，真正走进陕师大，零距离接触她的校园，她的思想，她的人文气质，后来好多次停留西安，我不自觉地经过陕师大门口，看人来人往，觉得好亲切，就像我是陕师大的毕业生一样。虽然没有真正考研成功，但我一直渴望有机会去大学里再听听大师们的课，做个离研究生近点的人。
疫情将要过去，春天马上到来，真希望有机会走进大学，聆听知音，沐浴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