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坤仪殿

皇后端坐在青金瑞兽雕漆凤椅上，穿一件明黄色会客展衣，梳一个只有皇后能梳的凌云髻，神情庄重严肃，头上的九尾凤冠彰显着正位中宫的赫赫威仪。

“臣弟参见皇嫂。”恭敬的行礼。

“平身，赐座。”挥手命左右宫人退下。

“谢娘娘。”他起身落座，并不知是所为何事。

皇后很快解决了他的疑惑，

“殿下多次出入禁宫，去贵妃宫中。纵使是陛下亲弟，也到底惹人非议。”皇后徐徐道，神色平静无波。

“臣弟……”大惊失色，张嘴欲辩。他出入玉儿宫中，都是避人耳目，十分隐秘。怎么会。也对，皇后执掌后宫，又有什么能瞒过她呢。

“禁宫多是非，内庭男子慎入。你是皇族中人，陛下的胞弟。”皇后威严的说，“你也有了妻妾。还是不要太过猖狂。”

“臣弟惶恐。”他急忙请罪。

“贵妃有孕，王爷还是不要惹人非议。更何况，她腹中的……王爷还是不要罔顾人伦。让天家蒙羞，沦为笑柄。”

“贵妃腹中怎么了？”

“呵，到现在，王爷还是先担心贵妃。陛下不缺她腹中那块肉，王爷么，纵使情深似海，可是府中县主可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陛下与王爷的亲表妹，如今县主肚子里已经有了嫡出的世子郡主。”皇后意有所指，似笑非笑。

“臣弟与贵妃清白无暇，请娘娘明察。”低下头，有些难堪。

“如果不是王爷的，那么王爷何必为她费心筹谋祥瑞吉兆吗，如此费尽心思，真是难道呢。血统不纯的，自然是留不得。”皇后并不理会他的辩解，声音清冷。

“娘娘……”他面色发青，惊惧不已。

他从未想过，此事会被……

皇后知道了，那么皇兄母后……目光游离，心一点点往下沉。

“王爷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母子、兄弟情分。”

“我只是想让她后半生有个依靠，她也有不得已。”语音虚浮无力，声音里透出的苦涩。

“不得已，哈哈，她以秘法怀了那孩子，又费尽心机制造的让你帮她制造吉兆，复位以后，借那个孩子邀宠不说，在宫中横行。更是借宫妃冠服，遍绣牡丹鸾鸟图案，命人为她造九尾凤钗，向我逼宫。”皇后面带激愤，目光如刀，“好一个不得已。”语声迫人，更是带着深深质问。

“臣弟……”

他什么都知道，也劝过，奈何她不听，非要那般行事，威逼皇后，

“我可以退，皇长子可以吗？王爷也曾身为皇子，他退了的下场，王爷心知肚明吧。储位之争，动摇国本，山河破碎，王爷，孰轻孰重，请王爷仔细思量。我今日以长嫂身份训戒，望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儿女私情请王爷舍弃吧。”声音不无凄凉。

他在心内缓缓叹了口气，长兄，母后，也是如此想法吧。

走出皇宫，心中纷乱如麻。

他想起了紫洛玉，那个美貌娇艳的女子，她那么骄傲。

那时她的眉宇间是夏花绽放的明艳，现在却只有秋叶般的苍黄。

就那一眼，那个女子就落在他的眼中，从此，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他爱上了她，很想娶她做自己的正妃，呵护她。

可惜，最后却娶了她的妹妹，而她，做了那深宫中的贵妃。

终是，物是人非啊。

果真是如泱汐所言，一入红尘烦恼多啊。

正院

王妃正在屋中抚琴，侍女突然跑进来，急急道，“贵妃小产。”

王妃眉头一挑，随即了然。“王爷呢？”

“王爷在府中，皇后娘娘传信来，要您多加小心。”

“好了，退下吧。”王妃神色从容不迫，淡淡道。

“是。”屈膝退下。

玉手抚上隆起的小腹。

玉华宫

侍女将宫中打扫干净，已经没有了血腥之气。

梅花朱漆罗汉床上的贵妃面白如纸，穿一身月白色素绫中衣，呆呆地坐在床上，她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她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痛苦的合上双眸，面容狰狞。

“来人。”

“奴婢在。”进来一个女官。

“去找安王来见我。”

“娘娘，”女官迟疑道，“王爷他……”

“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会找他了。”

“是。您要梳妆吗？。”

“不用了，我这般才更能……你去吧。”

“是。”屈膝退下。

“臣弟参见贵妃。”

“平身。”贵妃柔柔道，面如素缟，“坐吧，我这般，已经起不了身了。”

“谢娘娘。娘娘节哀吧，孩子……”

“孩子，”贵妃面上是心如枯槁一般的冷情，泪如雨下，“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殿下，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我的孩子没了，那个孩子也不能……”

“玉儿，孩子是无辜的。”

“我的孩子就不无辜吗，为什么都容不下他。为什么，”恨得死死咬住了唇，目含哀色，“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这是宫中的秘药，见效极快，拿去吧。”递给安王一个白玉瓷瓶。

“好。最后一次了。”双手颤抖的接过瓶子。

正院

王妃安静的坐在贵妃塌上，身姿笔直，看见安王，微微含笑，“王爷，当真是情深似海啊，不顾皇后的劝阻，也要入宫安慰她。”

安王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将瓷瓶递过去，“这是我答应她的，她的孩子保不住，这个孩子就……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的，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拿来吧。”接过，一饮而尽。

纳兰轩，我要你后悔终生，我哪怕化身为厉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要你偿还我今日的丧子之痛。

你是会有很多孩子，而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

果真是“红颜”啊。紫洛玉果真是要我的命啊。

悠悠转醒时，已经在太后宫中。

太后看着她，幽幽长叹，“那是剧毒，药性霸道，是姨母对不起你跟你的孩子，是姨母错了。”老泪纵横。

“姨母，这怎么能怪您呢，你送我出宫吧，我自又办法。”

“好，来人。”

崇光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安王与王妃义绝。

三年内，王妃在孕中身中剧毒，随后失踪，于三年后回京，十月，由太后亲断，两人义绝。

县主搬离王府，此后两人形同陌路。

县主在孕期失踪后，杳无音信，天下非议。

回京后，身边却带着一个男童。

执意与安亲王义绝，男童称其为舅。

〈结〉

清风阁

泱汐见男子离去，长叹一声。

贵妃的药在给他时，早已被人换掉。

他之所以演这出戏，就是要让他悔恨他当日的选择。

他可以动手杀了他，可是婴孩何辜，他怎么敢？

她会守着澈儿过完余生。

曾经的种种超随风散，我本就生性薄凉，我唯一的牵绊就是我的孩子。

纳兰轩，我愿望断来生之路，我们不要再见到了。

近在眼前的亲子他不能抱，更不敢认。那个孩子可爱的叫他舅舅，他的心疼的跟刀割一般。

泱汐喝下药狗，母后立刻便派人将她带入宫中，此后，再没有人见过她。

母后禁止他入宫，母子之情，几乎断绝。

事后，他才得知，贵妃给他的根本不是堕胎药，而是剧毒“红颜”。她想要置泱汐于死地。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后悔了，可是永远都无法挽回。

皇兄将贵妃出居道家。

泱汐，对不起，今生本王也只有祝你幸福了，抱歉，但愿有来生，让我可以弥补你。

我辜负了太多女子，可是，我是真的爱玉儿。

漫天神佛，我愿生生世世受尽轮回之苦，只愿可以弥补我今生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