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作者/语玲珑
舒雅南强忍孩子丢失的五内俱焚,等皇后在剪秋的服侍下,端坐在正殿的正座上,猛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面色一怔,心中疑惑,沈眉庄向来端庄持重,今天如此失态定是有事,于是忙问道:“妹妹有何委屈?快快起来说话。”
侧头吩咐剪秋:“剪秋,快把惠妃扶起来,赐坐!”
舒雅南一看皇后的神色,立刻猜出此事不是皇后干的,于是呼天抢地:“皇后娘娘,小公主不见了!早晨我还听到乳母逗她笑,这一转眼就不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皇后听了也是吃惊不小,指着碎玉轩的一众人等:“这大清皇宫里,朗朗乾坤下,公主竟然不见了,难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彩月茯苓等众人瑟瑟跪地。
舒雅南赶紧提醒:“皇后娘娘,处罚宫人事小,寻找公主事大啊!”说罢不禁暗自在心里腹诽:“什么特么的糊涂破皇后,还统领六宫?做事一点条理都没有!如此轻重不分,在职场里早被大boss开了八回了!”
舒雅南看得明白,太后和甄嬛那边一时半会传不过信去,眼前此事还得依仗皇后出面,于是再加码:“这青天白日的,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公主都能被偷,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听得明白,这话分明是惠妃在提醒自己,若是静和公主出了什么事,皇上定会追究自己掌管后宫不利之过。
舒雅南的话虽令皇后心中不快,但她也非寻常之辈,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遂对舒雅南说:“惠妃妹妹不要着急。静和乃我大清公主,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内,岂能说丢就丢?慢说皇上不会善罢甘休,本宫更不会袖手旁观,本宫自会尽力寻找公主的下落,还请惠妃妹妹相信本宫。”
转头吩咐道:“传静和的两个奶妈和碎玉轩守门太监!”
彩月赶忙出去找人,一会儿回来禀报:“两个乳母均不在宫里,守门太监在门口候着呢。”
“带进来!”皇后语气中带着煞气。
两名守门太监进来慌忙跪下:“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惠妃娘娘。”
舒雅南急切问话:“你们两个早晨可见到有外人出入碎玉轩?”
高瘦太监慌忙回话:“回娘娘,早晨打开宫门,先有玉娆小姐来过,说是熹贵妃娘娘的永寿宫中海棠花正开得热闹,贵妃娘娘想请娘娘带着静和公主过去赏花。玉娆小姐见娘娘还未梳洗完毕,又对小公主喜欢得不得了,就抱着公主并让两位乳母随着先去了,说让奴才等娘娘梳洗完毕再禀报。不想还未曾等奴才禀报,温大人就来了,为娘娘诊病,奴才不敢打扰,正在外面候着,皇后娘娘就大驾光临。期间,并不曾有其他闲杂人等出入碎玉轩大门。”
此时的温实初低头垂手站在一边,听到公主被玉娆姑娘抱走,先前心中翻涌着的焦急与惊惧稍稍有所平静。
皇后与舒雅南听了守门太监的话,各自松了一口气。
舒雅南转脸对彩月茯苓嗔道:“你们两个丫头,玉娆小姐过来抱走公主都不曾知道,倒惊慌失措来吓我,端的是平日里我惯纵你们过头了,看我如何责罚你们!”
皇后舒了一下身子,撇了舒雅南一眼:“宫人们的过失还是等本宫走后妹妹再做决断吧,公主无恙便是了。本宫早就说,这皇宫之内,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舒雅南听了此话心里一惊,难道皇后已经知道自己要逃离皇宫的事情了?
皇后不等舒雅南说话,接着说道:“我听剪秋说,妹妹生完公主后,身子一直虚弱,今儿特意过来探望,想嘱咐妹妹好好调养身子,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便是。顺便带来一棵千年老参,给妹妹补点气血。”
随后又转头对温实初吩咐道:“温大人,惠妃的身子弱,还望你能尽心,把惠妃的身子早日调养好。”
温实初忙行礼:“臣遵旨。请皇后娘娘放心。”
此时舒雅南心里动着小心思:皇后已经失势,她即便知道自己的想法也未必肯再干预,此前在滴血验亲的事情上皇后吃了大亏,她如果够聪明,现在应该是收敛爪牙,避过风头,养精蓄锐以谋东山再起。所以,现在的皇后不足为患。
于是,舒雅南站起来向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挂心了。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有雅兴,与臣妾一起去贵妃娘娘宫里赏花?”
皇后明显听出眉庄的逐客之意,心中不免涌出些许悲凉。这次过来的本意是想借探望眉庄,间接在太后那里讨得好印象,企望太后能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恰好遇到公主被抱走之事,本想借此讨好眉庄,可事与愿违。孩子刚有下落,眉庄就逐客了,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甄嬛得势,眉庄也借势轻贱自己。
皇后此时心中苦涩与愤恨交织,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不必了,本宫还有要事,回宫!”
送走了皇后,舒雅南把彩月茯苓等人支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温实初两个人。
刚才皇后话里的点醒让舒雅南不得不冷静下来,她审时度势,很快就分析出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认为,出宫之事,关键在于温实初是否愿意并有勇气与自己一起出去过日子,他不敢,所有计划都是空谈,所以必须先把这个老实坨死心眼的思想工作做通。
其次,必须要取得甄嬛的帮助。妃嫔出宫非同小可,本朝也只有果郡王的母亲舒太妃生活在宫外,此事并非一朝即可办成。现在甄嬛在宫中大权在握,有她的支持必可事半功倍。
心中有了主意,舒雅南便不再急于求成,于是,与温实初一同坐下来,她看着温实初的紧张与慌张,心中暗自摇头,开始给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初,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哪怕是一点点?”
温实初低下头,好久,他抬起头深情地看着舒雅南:“眉儿,那晚的酒不足以让我动情,其实我是自愿的。我心里早就喜欢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因为,因为你是皇上的女人。我怎么可以对皇上的女人动非分之想!”
舒雅南看着温实初火一样的眼神,心中亦有感动令双眼发热,她动情地看着温实初问道:“那你愿不愿意与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相伴终老,桑园草房,种瓜锄豆,儿孙绕膝,尽享人间天伦之乐?”
温实初眼中也露出向往:“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可瞬间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但是,眉儿,这是万万不可行的事情啊!你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贵为惠妃娘娘,岂能跟着我过粗鄙农妇的生活?”
为了让温实初消除顾虑,舒雅南摆明利害:“实初你做太医已不是一朝一夕,这宫中的花盛花催想必也是看得多了。皇上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又有几个得了善终?曾经的华妃骄纵后宫,兄长年羹尧权倾朝野,更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一朝失去价值,皇上立刻翻脸,兄妹二人双双惨死,岂不令人唏嘘!
还有那丽妃,齐妃,祺嫔,富察氏,死的死,疯的疯,难道这些女人就命该如此吗?她们互相倾轧,精于算计,你死我活地争斗不休,而这一切的根源又是为何?谁又为她们申过冤,叫过屈?”
舒雅南说到动情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皇上并不爱这些女人,他爱的是江山,是他自己!他嘴上时常挂着纯元皇后,那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把纯元皇后神话了,如果纯元活到现在,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想必下场不会比这些人好到那里去!”
温实初听着从眉庄口中说出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满脸皆是震惊,他从来不曾想到,贵为妃位的眉庄对这至高无上富贵无上的皇宫竟是如此痛恨。她把后宫的里里外外看得如此透彻,把皇上看得入骨三分,对后宫生活的嫌恶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此时舒雅南彻底进入眉庄的角色:“我入宫不久,因承皇宠,被人推下水,幸未被淹死;后又被陷害假孕,被传染恶疾,幸亏有你救回我一条性命。可日后若是再有人陷害于我,我还能如此幸运吗?若是我死于非命,我们的孩子成为孤儿,又有多可怜!到那时,谁又能护她周全?”
说到此处,舒雅南已是泪流满面:“比起如此在富贵中苟活,我倒愿意与你一起过田园桑麻的日子,你行医,我织绣,粗茶淡饭,日日相守。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温实初显然被说动了,他起身走过来揽住舒雅南的头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拭去泪水,柔声说道:“眉儿,你无须再说,我已明白你的心意,我想方设法带你出宫便是。”
舒雅南依偎在温实初的怀里,双臂环抱着他坚实挺拔的细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使舒雅南心中有一时的迷离。她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实初,无论前路是福是祸,我都心甘情愿跟你走下去。我们走得越远越好,走到天涯海角,开一片乐土为家,白头偕老……”
此时门外传来茯苓的声音:“启禀娘娘,永寿宫传信过来,熹贵妃让娘娘速速过去赏花呢!”
屋中二人皆是一惊,慌忙分开。
温实初赶紧低头垂手立于一旁,舒雅南端坐桌边,茯苓进来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舒雅南对温实初吩咐道:“温太医,今日你讲的养生之法我一一记下了,私下会按你的方法进行调养。”
温实初回道:“娘娘气血已恢复大半,只要按臣留下的药方按时服药,过些时日定会大好的。”
舒雅南话里有话:“谢过温太医,请温太医明日再过来号脉吧。”
温实初心领神会:“臣遵旨,那微臣告退了。”
温实初走后,舒雅南心中轻松大半,只要他有决心,此事就成了一半了。
舒雅南手拿缠丝苏绣团扇,身穿淡紫色金丝团绣如意纹锦袍,在彩月茯苓的陪同下,摇曳生姿来到永寿宫。
一进宫门,便看到甄嬛抱着静和公主坐在彩锦玉缎般的海棠花下,旁边围绕着玉娆,浣碧一众人等,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舒雅南来到甄嬛面前行礼问安:“见过熹贵妃!”
甄嬛笑靥如花:“眉姐姐,私下里咱姐妹不必拘礼,快快过来赏花!”
舒雅南哪有心情赏花!她凑近甄嬛小声说:“嬛儿,借一步我有话说。”
二人来到屋内,浣碧端上茶点,甄嬛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回身坐下对舒雅南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迫不及待,今日唤你过来就是想与你商议出宫之事。”
舒雅南暗自赞叹甄嬛果然冰雪聪明,心思也是细腻绵密,竟已猜到自己心里。遂端茶笑道:“嬛儿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如何猜到我心中所想?”
甄嬛逗趣道:“本宫端的是比某人还要知晓眉姐姐的心思吗?”
舒雅南听了此话竟有些许的脸红,便刻意言归正传:“嬛儿,今日皇后来过我宫中,话里话外似是已知晓我要出宫之事,一准是安陵容告知与她的。这便让我有些焦急,要尽快安排此事才好,时日长了怕是夜长梦多。”
甄嬛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色看着舒雅南:“眉姐姐,出宫之事非同小可,你可是已想好?”
舒雅南态度坚决:“我既已说出口,必是心意已决。来此之前我已与温实初将话挑明,与他晓以厉害,已然是将他说服,决心与我出宫过平常百姓的日子。我与他皆不会后悔!”
甄嬛从心底为眉庄高兴,嘴角勾起笑意说道:“如此甚好,只是你如何出宫,何时出宫,咱们还要从长计议。这几日我倒是想出一法不知是否可行,说来与你商议。”
舒雅南闻听此话为之一振,语气有些急切:“嬛儿快快说来!”
甄嬛放下茶杯,把手搭在桌边:“太后近日身子越发衰弱你是知道的,你与她素来亲近,她也信任你,你不妨借口太后身子不好,申请出宫去甘露寺吃斋念佛为太后祈福,这样一来太后定会因你的孝心而大悦,皇上自然不会反对,我在旁边再扇风添柴,料是此事不难。
你出去后,我会奏禀皇上为你安排一处独立院落,至于温实初就更顺理成章,你的身子一向由他调理,他去看你谁都不会起疑。”
“那静和怎么办?按规矩公主皇子未成年是不允许出宫的,公主如何出宫?”舒雅南问道。
甄嬛妩媚的大眼笑意盈盈,成竹在胸的样子:“你与我皆可恳请皇上允你将公主带出,若恩准最好,如若不成,你走后我会安排公主留在我宫中照顾,等你和温实初一切准备妥当,我再设法将公主给你送过去。”
舒雅南不得不佩服甄嬛的心机,眼中尽是惊喜,但转念一想又担心地问道:“嬛儿,我和公主走后你又该如何交待此事?公主在你宫中丢失,你脱不得干系啊!”
甄嬛收起笑容眼睛看着前方:“此事我已安排周全,姐姐不必担心,公主在我宫中照顾,但并不一定要在我宫中丢失。”
舒雅南心悦诚服地点头称是,心说甄嬛你幸亏不是我的职场对手,否则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甄嬛继续点拨:“皇后那边你不必忌惮,她此时只会盼你走,我少了一个臂膀她自然高兴。我担心的是安陵容,那天你当着她的面说要出宫,我看她神色不对。今日皇后在你宫中又点到此事,定是她从中作梗。姐姐从今日起要小心她了。”
景仁宫内,安陵容正坐在皇后身边,边为皇后剥水果边说:“皇后娘娘,如今甄嬛得势,沈眉庄敢对您不敬也是仰仗甄嬛的余威。她们正春风得意,沈眉庄此时却要离开皇宫,依臣妾之见,她要出宫绝不是因为想找个清静之所抚养公主那般简单,其中定有蹊跷。我看她保不准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是连甄嬛也包庇不住,才想到要出宫躲避的。”
皇后眼皮一挑:“哦?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你心中可已有数?”
安陵容低下头:“臣妾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何事,但我会查出来的。”
“去查!查她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若是真犯了弥天之罪,看她甄嬛还能嚣张几时!”皇后一改多日的委顿,挺直身子把手重重拍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