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当我还在埋头桌案上的文件,敲打着数不完的数据的时候,外面天空阳光洒在我的身后,照暖了一屋子的气氛。
我的网页版微信在右上角闪闪发亮,提醒我有好几条未读信息。我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回到座位,本来想梳理一下近期的工作,顺手点开跳了许久的绿色小微。
“有空吗?周末请你吃饭?”
“哈哈,发工资啦?”我发了一个贼笑的表情过去。
“嘿嘿。我跟姚翔在一起了。”一串话打过来,本来已经清醒了一半的状态,瞬间满血复活到爆棚。
我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终于,在一起了。
我尝试着去想之前我所知道的事情:他们之间六年的时间,没有冲谈感情的浓度,反而历久弥深。
直到君君终于意识到,那个她认为不成熟的男孩,一直站在她身后,只要她一转身,就可以触碰到地方。她又是多么庆幸,他一直站在她的影子里,等着她回头了?
大二上学期开学的军训期间,新一批的大学小鲜肉们从操场上像一盘散沙一样蔓延至食堂。摆在操场边上一溜的社团学生会招募的临时工作台一字摆开,君君作为后勤部的副部长,卖力的给围在周围的新生们介绍着部门。晒得只剩下眼镜框下才是白色肤色的姚翔,穿梭在人群里,一下子就被这位语速超快,说话不带停顿,顺带手舞足蹈充满激情演说的学姐给吸引了。倒不是她讲的内容有多么吸引人,反而是她的动作,手舞足蹈充满张力的表演,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站在三层外的人群看着她,一张一颌的嘴唇略带萌态的酒窝,圆圆的脸蛋因为下午的太阳而微微有些发红,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就跟当时《浪漫满屋》主题曲“三只小熊”一模一样啊,他觉得这个学姐怪可爱的。这个时候,不停的有学姐学长过来塞给他宣传单页,还有人拉他到他们的临时工作台前,他总是抱歉的说,稍后就去,然后等在她的展台旁20分钟后,她身边的人群散了一些,他凑上前去,说,学姐,给我一份申请单呗!
君君头都没抬,顺手递过去,转身就朝身边的人群开始了新一轮的宣传。他手里被塞着学生会后勤部的申请单,拿着笔,就在工作台上写起来。他很认真的去填每一个字,进学生会和看到可爱学姐一举两得的事情,他觉得很划算。在他填好之后,转身想交给学姐,人群中已找不到她了,然后跟他一起申请的峰子说,刚看到她去会议室拿东西去了。他垫脚想要看看那个有着绵软娇憨的声音的学姐,然后他问了一下相关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了她是后勤部的副部长,比他大一级,他失落地交完申请表,转念一想,进了学生会就可以认识了吧。于是,开始期待进入学生会之后的幸福生活。
他如愿以偿的进了学生会后勤部。也认识了第一次开会就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的君君。
学校即将迎接省领导过来视察,君君发短信通知刚进入考察期的小鲜肉们,中午下课后去食堂顶楼挂横幅。本来最后一节课在最西边的八号楼上课的他,收到短信就准备好从后门溜了,只可惜最后一节课是专业史上最霸气侧漏的灭绝师太的课,她在这节课下课前5分钟要点名。抱着提前15分钟去,肯定第一个到的打算,在后门被师太堵住了回来后。
自然,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在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为什么的时候,小学姐已经叉着腰,开始数落他。“你怎么这么晚啊,都说了下午领导就要来了,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他张张嘴,想要说明原因的时候,君君已经开始堵他的话了。我知道你要说你有课,有课就不要跟我在短信里保证第一个到,第一次任务就迟到,以后怎么办?她小脸红彤彤的,仿佛要冒烟了,他看着她气的有点涨红的小脸,竟然不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有点凶巴巴的。在君君的有力直到夏,任务还是如期完成了,他们决定晚上约好一起去后街吃麻辣烫。
晚上正部长由于临时有事,就委托君君带着新一帮的学弟学妹们自己去吃饭。后来,君君问姚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神秘的一笑,麻辣烫之后算不算?
那天晚上,后街的霓虹灯在夜色下闪耀的特别明亮。我们一群人跨过通往后街的小侧门,浩浩荡荡的冲向了后街的必吃圣地:麻辣烫。
作为带领这一小团队的小头目,当然也是不停的被灌酒,好在君君酒量不错,不过喝着喝着,舌头就大了,舌头大了,没一会就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不省人事。其他人还没喝够,就像是一群人冲锋陷阵,还没到堡垒的时候,她就已经趴下了,实在是太对不起起初她的豪言壮语:我可以一个人干倒你们8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姚翔坐在她的斜对面,抬头看着这个学姐,仿佛发现了新宇宙,她这么柔弱的样子下,居然有一颗这么爷们儿的一面,直到她喝趴下了,才知道那句话也只是听起来爷们儿。
他一直是一个克制力很强的人,直到其他人都喝high了,没有一个人稍微清醒一点的话,女孩子回去很危险,男生嘛,至少得弄回6楼寝室啊!他和坐她旁边的男生换了个座位,在她耳边问她,你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先回去?她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拍着桌子就站起来,谁说不行了?谁说的?继续喝。然后啪的一声,向后倒去。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向后倒的她。那一瞬间,他感受到手腕上的重量,好重啊!他扶着她坐起来,她在他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拱了拱头,气息平稳的睡了。他低头,看到她盈盈睫毛还在轻微的颤动,她吐气如兰般的气息游走在他的鼻息,胸口,他感觉到他没喝酒,都已经醉的厉害了。他冲着小伙伴们说,我先送学姐回去吧,看样子她喝多了。其他人也没觉得异样,只有他自己心跳的厉害,有点心虚的扶着她向女生寝室走去。经过小侧门的时候,有一段路由于修路,到处都是堆积的石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还要防着她突然就倒下去了。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路口的时候,她突然转过来,对姚翔说,你看《浪漫满屋》不?姚翔说,听说过。然后她甩开他扶着她的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告诉你哦,我会唱,唱那个主题歌儿。她们说我的声音特别适合唱这歌儿,《三只小熊》嗝儿......我还会跳。她站在一边的路牙上,转着圈,一边唱一边跳:
“gong sa ma ni ga , han ji ba yi so
a ba gong , ou ma gong ,ai gi gong
......
他看着她在月光下,像歌曲里面的小孩一样,手舞足蹈,嘟嘴,叉腰,左摇右摆,一缕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她冲着他笑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终于,她在又唱又跳之后,在马路牙子上吐了。一边吐,还一边说,其实我酒量挺好的,肯定是今天的菜不干净......我的胃啊......它就是个过滤器......不干净的菜吃了......就很快反应......就像这样给吐了,哇......他手忙脚乱的找随身带的纸巾,发现刚才吃麻辣烫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用完了。他急的团团转,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拿着他的外套,擦干净嘴巴,靠在路边的树旁边,睡着了。
他无语的看着睡着的她,又气又好笑。知道她睡过去了,扶她肯定是不可行了,于是,他把她擦了嘴巴的外套横腰一围,将她扛到寝室楼去了。好在赶在了11点熄灯前将她送到楼管阿姨那里,阿姨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他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们聚餐,不小心让学姐喝多了。天知道,一直是她自己吵着喝的呀。看着她被阿姨送上去,他才转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回忆起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边摇头一边心疼。
第二天,她像喝断片的所有人一样,忘记了喝酒前的豪言壮语,忘记了月光下的三只小熊,忘记了被人扛回去的细枝末节,也忘记了,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有人一路咚咚跳动的心。他们就像所有友好的学姐和学弟,没事的时候口花花开开玩笑,有事的时候言辞激烈争锋相对。有时候学弟们中有人和她争辩言辞过重,他知道她好胜心重,不容易妥协,他总是在尴尬的局面中对那位同学说,你就不能让让她吗?然后拉着那位据理力争的胖子,到一旁抽烟去了。抽烟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让她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
君君说,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吧!只是,对于姐弟恋这种事情,总觉得他是学弟,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你貌似只大他几个月吧!
她翻着白眼,那也是大的呀。
后来,我们去光谷吃火锅,在腾起的火锅烟雾里,讲的太激动,君君的手被钝器刮伤了,一点点血丝沁出来,我问她要不要紧啊,她大咧咧的说,没事。姚翔一直默默的看着她,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就不见了,我们站在原地等了他20分钟,原来他跑去外面买了创可贴。他喘着气跑进来的时候,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小心的贴上两圈,末了,还吹了两下。我们周围的人,终于意识到气氛的诡异,大气都不敢出,顾左右而言他。
君君抽回胳膊,摆摆手说,多大点事啊,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前走去。其实我能感受到她的尴尬,但是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去揭穿。
她在微信里面说,我觉得我们很像三毛跟荷西。
他一见我,就说要娶我,然后六年后,我们真的跨越了空间和时间,兜兜转转,在人群中互相寻觅,互相吸引。爱情就是这样,她说,只要是我想做的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他觉得理所当然,就是因为这样子,我觉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做到我的心坎儿上,也许,不带目的的喜欢,已经是爱了呢!
后来,大三了,我们都开始忙碌起来。考研、实习、工作等等。偶尔从同学口中知道,君君谈恋爱了,男生是一个靠谱的工科男。后来临近毕业,他们又分手了。我们本以为,姚翔会追到她,两个人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样,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她说,我一直把他当学弟,一直觉得他不太成熟吧。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趟过了我们的大三和大四。毕业后她去了北京,姚翔在出国前,去北京找她。随行的还有他的一个室友。君君翘班出来陪他们去游长城,爬长城的游客很多,熙熙攘攘,他们在石头隔断处休息,他室友一屁股坐上了唯一可以坐下来的地方,他过去碰碰他的手臂,让那大高个站起来,把位子让给她。她说,在那一刻,在北京孤苦无依的感觉,突然被照顾,当时有几分感动,心里总感觉有种东西就这么轰然倒塌了。他们坐在那里看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风很大,她看着他的侧影,有一种小男孩长大了的感觉。
我在微信上问她,他正式跟你表白过吗?
她叹了口气,有无数次,又被我无数次的以各种借口推掉。连他自己都说,他像个千年备胎,守着她,等她累了,会回来,他在她身后,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前段时间,我总是梦到一个肩膀,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脸,醒来的时候发现那是不存在的,我又特别心塞。原来,一个人在外地,真的容易变得寂寞和伤感。520的前一天,我妈告诉我,她就是找了一个爱她更多的人啊!我突然就觉得,他的爱,我一直不反感,我回头,他还在原地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就知道,我会回去找他。
“是不是就是那种,一个人在一座城,久了,就想要一个肩膀。”
“他面对我的心情,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到他怕失去我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我想,爱情,也莫过于如此了。”
“他回国了吗?”
“还没。他有时差,每天只能等我下班回家了,抓紧时间视频。我躺着顿住不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会说,让我这样看你一辈子我也愿意。虽然我不想告诉他,但是,这六年的时间,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和耐性。他那么意志坚定,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他实现不了的事情,我那么幸运,我也没有办法不爱他啊。我会义无反顾的用我一生去爱他,陪伴他,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在电脑前面,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发过来的对话,突然觉得,这个男生真的跟荷西好像,那么执着,那么勇敢,不管不顾,为了心中挚爱,有着超人般的毅力。六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短,他愿意花六年的时间去守候一个女孩,为她高兴,为她悲伤,为她努力,为她遮风挡雨。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无数的细节让她感动,但是终究是在某一个契机,让这六年的时光,化作了爱的箭雨,降临到他们头上。
2015年5月,上海这座城市,临近小满。
我们在某一个下午,一字一句,将6年的时光串起来。
她说,他19岁的时候爱上我,跟我说要娶我,我觉得他有病。
当时我连白眼都懒得翻,现在25岁。
他说他要娶我了。我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说他准备申博,问我能不能跟他一起出国。
我说你回来先跟我领证了,我就去。
当天下午,他告诉我他买了后天的机票,让我准备好户口本。
我经常跟他说我们跟三毛与荷西的爱情很像。
但是他总是摇摇头说,
我们的爱情已经很好了,不需要跟别人一样。
我们如何相爱,唯有我们自己知道,是不可以拿来标榜和炫耀的,如果爱仅是一种形式,我们会在无形中忽略它的质地。
情至深则爱无言,情至切则爱无声。因为有爱,我们不畏惧生命的漫长,不担心落日后的暗夜。
轰轰烈烈难以长久,细水长流得以坚守,我们的爱情,有着最温柔的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