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望见星空是一种奢侈,而我距离这种奢侈已经漂泊了许多年。
星,那样的干净,就像在河里洗了又洗的沙,一颗颗,那么饱满地挂在天空。夜幕深蓝色的底子应该属于天鹅绒般的材质,在日的回光中,一颗颗星被次第点亮,熠熠生辉。天幕的深邃和静谧在这里恰好形成最美的一首长诗的注脚。
星空之下,群山若黛。它们白天里的雄风荡然无存。它们只是静默着,它们也只能静默着,星空之下,还用更多的言语么?
我们坐在沙滩上。脚伸到清凉的河里,任凭水温柔的抚摸。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着头上的星星。
“那一颗最大最亮!”我说。
“瞧,那一颗眨眼睛呢!”狗娃说。
“这一颗是金黄色的,和别的不一样!”宝珠说。
我们顺着狗娃手指的方向去看星星眨眼睛,果然,就像孩子一样。它们也会调皮吗?我们去看那颗金黄色的星,怎么真的不一样呢?星星也是七彩的吗?那最大的星就挂在北方群山的顶上,好像只比树只高了一点点。
“奶奶说,最大的星跟我们最近。”群娃说。
“瞎说,那怎么可能?那是因为它大,越大越亮。”我们七嘴八舌的争辩着。
“快看,那是天河?”钢娃子说。
果然,天空中有若隐若现的一道白影儿,它划天而过,似乎把很多星星都淹没在河里了,还有岸边上的几颗,好像也摇摇欲坠了。
“唉,星星就是从那天河里生出来然后再淹死在里面的吗?”我暗想。
这一幕观星记是我孩童时的剪影了,现在想来,就像一个梦,飘忽而渺远,任何的一丝风,都可以让它吹散。
幸好,去年夏天回乡,又有了一次观星的机会。
那个夜晚,母亲突然生病,我和爸爸急得不行,连忙搀扶她到卫生院去。从家到卫生院并不远,母亲的病发得很急,也有点吓人。我们只是匆匆赶路,匆匆找医生,匆匆为母亲涂药服药。当母亲渐渐病情好转后,我们三人总算都大松一口气。于是,我们又往家走。
时间已经是午夜。除过偶尔一处犬吠,夜静得令人心慌。这夜也太稠密了,近处远处都只是微弱的光,我们能听见自己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好说歹说,总算是好了不少啊!”爸爸说。
“是啊,多亏儿子也回来了。不然,只有你爸爸一个人陪我去医院。”
离家几十载,像这样服侍母亲父亲的时候真的不多,想到这,我就暗叫惭愧。明明知道,孩子长大就要离开父母,可是,当子女的总不能把父母的这份宽容和仁慈当做天经地义的福分吧?
忽然,我觉得身边有什么在搅动。我莫名的惊讶起来。猛然抬头,啊,看见了,看见了。星光,久违的星光啊!纯净,夺目,深邃……
原来,在璀璨的星光搅动着夜晚清凉的风,最终,一点一点,把夜的稠也逐渐吞噬了,让我不再艰难于呼吸,你的辉仍旧如当年的晶莹,温润,仁厚。
据美学家朱光潜说,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汽车路,两旁景色如画,路上插着一个标语牌劝告行人:“慢慢走,欣赏啊!”多年来,在匆匆的岁月中,在车水马龙的生活里,我把多少美景过成了了无生趣的日子,有空的时候,去怀念一下星光,欣赏一下星光下的生活,不是我们在匆匆而短暂人世中应有的一种选择吗?
2018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