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 我常常梦到她 温婉的 透明的 像是一杯温水 慢慢变凉
从我记事起 她就住在隔壁 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姑娘
我和爷爷住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 遍布着家长里短的老邻居 充斥着浓郁的市井味道 我厌恶周遭的一切 却独独喜欢她
她独居 养了一只花纹短耳的老猫 在我印象中 家里从没来过任何客人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 仿若透明
老猫喜欢趴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喜欢趴在地板上 写写画画 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发呆
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各做各的 互不打扰 我蜷缩在阳台上 看着那颗离我很近很近的树 透过树叶 可以看到特别遥远的地方 而她面朝着门 像是随时准备迎接谁一样
日复一日 直到某天我敲开她家的门 她一反常态 满脸欣喜 见到是我 她像是等待拍照的人一样 笑容停在脸上 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 不自觉的想退出去 她反而把我抱了起来 说 好孩子 今天是七夕 不要随便敲女孩子的门哦 然后便把我抱到了阳台上 我默默的看着她 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 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头发挽成一个发髻 红色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像跳舞一样 在客厅与厨房间来回穿梭 渐渐的 饭菜的香气 弥漫在空气中
我第一次忘记了看窗外透过树叶的远方 而是呆呆的看着她 看着她
她终于停止了舞蹈 在靠近门的那面桌子上 放上最后一副碗筷
门突然被敲响 她慌张的起身 匆匆忙忙的跑到门前 却停了下来 整整衣襟 梳理头发 然后郑重其事的打开门
老猫伸个懒腰 从摇椅上跳了下来 循着香味跳上了餐桌 尾巴一扫 筷子叮叮当当敲打着瓷碗 在空中翻转落地 碎裂成几半月牙 阳光照在白瓷牙弯儿上 折射出一到白光打在她僵直的背上
我从阳台上跳下来 眼馋的看着老猫正在吃的那条鱼 默默的穿过她的臂弯 牵起爷爷的手 我背对着她 看不到她的表情
第二天我照常敲响她家的门 她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我既欣喜又失望 昨天的一切好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依然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面朝着门 像是随时准备迎接谁一样
我依然蜷缩在阳台上 看着那颗离我很近很近的树 透过树叶看远方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那个穿红裙的姑娘依然准时在七夕苏醒 我也会准时在爷爷敲响门前离开
她还在 等的人还没来 我的远方依然在树叶的后面
又一年七夕 我敲响她的门 她像往年一样 说 好孩子 今天是七夕 不要随便敲女孩子的门哦 她抱起我 却显得分外吃力 她嘟囔着 几年了 好孩子都长大了 长大了
我坐在阳台上 她坐在空空如也的餐桌旁
几年前我就不用在爷爷敲响门前准时离开了
几年前她就不在客厅和厨房间跳舞了
她的裙子变成了暗红色 松松垮垮的套在单薄的骨架上
老猫趴在摇椅上 老的只剩下睡眠
我向着窗外伸出手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那树叶近的好像只要我一伸手臂就能触摸得到 我想仔细看看树叶后的远方 于是我努力的探出身子
在黑夜来临之前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见自己躺在树叶上 阳光温柔的笼罩着我 群星在我手边环绕 大海奔腾着像是与我赛跑 群山在我耳边呼啸而来 呼啸而过
我感受到雪花在我的额头融化 雨水轻浮过我的脸颊 鸟儿纵情高歌 伴随着我一路远行
前方一片欢声笑语 像是迎接 像是庆祝 陌生又熟悉的男声 温柔又慈爱的女声 还有一个像老旧收音机里偶尔传出嘶嘶啦啦的苍老的声音
炎热的夏日过去了 我依然住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 这里依然充斥着浓郁的市井味道 然而那些说着家长里短的老邻居们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时间真快啊 又是一年七夕 我坐在窗前 看着那颗离我很远很远的树 透过树叶 可以看到遥不可及的远方
我养的小猫咪 一直上蹿下跳 喵喵直叫 它就是不喜欢那个摇椅 尽管它的家就在上面
敲门声唐突的响起 直到猫咪跑到门前不停的挠门 我才确信无疑
我打开门 一个老先生有礼貌的弯下腰 平视着我
先生 请问这里曾经是不是住着一个穿红裙的姑娘 她养着一只花纹短耳的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