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茶馆,遍布西藏阿里,大街小巷。不同的茶馆,有不同的甜茶。不同的甜茶,有不同的故事......
茶馆里,几乎都一样的摆设:一台旧款式的彩色电视,一条旧得蒙上一层灰的长凳,一张木制的同色长桌,还有一束暗沉沉的黄色灯光。
一家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去甜茶馆里喝茶,走进一家甜茶馆,桌椅有序地排列着,有高声谈论的喝茶人,紧紧地围坐。整个茶馆,敞亮,热闹,明明是喝茶的去处,却又不像喝茶的地方,倒像回到一个自己许久不知的大家庭,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一辈子,恍然发现逃走的岁月原来安放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的茶是续杯式。你只需在桌上放些零钱,就随时会有人给你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甜茶。外地人品尝甜茶,说这样的甜应该是属于江南的,不属于这片粗犷冰凉的高原。可是,像是符合众生平等的原则,在这世界海拔最高之地生存的民族,同样会缠绵于这份平凡而独特的甘甜。这种甜你可以说是老板的调茶技术高超,但是茶馆的老板一直信奉“曲哈将藏马日”(最好的水,最好的茶),山上的雪水融化,化进老板调制的茶水,化成沁进喝茶人心底的甜。
在阿里,聚集最多甜茶馆的地方是极具民众特色的博吧街,窄窄的街道上,摊主们很闲适地站在一边,互相聊着天,有的妇女哄着自家的小孩。当有人拿起一件东西,开口询问价格,他们就会立马跑过来,笑着谈论自己的商品。最后顾客什么都不买,空手转身走开的时候,得到的依然会是同样真诚的微笑。
清晨的博吧街,空气中弥漫着桑烟味。茶馆旁是个白塔,转塔的人总是格外多。悠闲的坐在茶馆,喝着甜茶,晒着太阳,欣赏那时刻转动着的经筒,在这低处雪还没化的气候里,显得别有风味。
茶馆里,上百的座位,总遇熟人。远处,拉姆阿姨拉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跟我们打招呼,“这是我儿子!大学刚毕业,现在在拉萨工作呢。”
“好!好!儿子真能干!”旁边的措姆阿姨竖起大拇指。
拉姆阿姨,是我们这片区域的清洁员,年近五十了。当天刚亮,她就出来来回打扫清洁,还随身提个尼龙袋捡可乐瓶。在各个巷子里来回穿梭,不分春夏秋冬。她总是每天同样的时间出现在街上,她的双手,是勤劳的;她这个人,平凡却令人深思。她那积累了满满辛劳的满是皱纹的脸,却在谈论自己儿子时焕发光彩,如同手上那杯甜茶,散发一缕缕的清甜。
每一个人在他们走进甜茶馆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一切隔阂和界限。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走进茶馆,就得同样围坐在长凳上,同样在昏暗的灯光下举起手中盛满浓香的口杯,就得啜到唇边,再慢慢地咽下,就得传递着在每个人的手中传过的锈迹斑斑的暖瓶。还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高贵和卑贱在这里却没有市场,连流浪狗也能静静地趴在长凳旁,等待人们分享的食物。
“次央啦,今天去朝拜了吗?拿个杯子,到这里喝茶。”
“今天转了三圈玛尼堆,膝盖有点疼,就过来休息。喝完茶,咱俩一起去,跳锅庄舞。”央金阿姨说道。
“昨晚,你们同学聚会玩的怎么样?”
“我们一开始在快乐时光唱歌,后来转场去了朝圣;你呢?”
“我先跟朋友在茶园里玩骰子,后来去了小酒吧,回来三点多。”
“扎西啦,普(儿子)公务员考试报哪里了?”
“本来要报拉萨,可是怕考不上,所以报了山南,有点担心他。”
“别担心,他从小去内地读书,又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分数一定会很高。”
“普突拥格玉多(面来了~~)”服务员叫着热腾腾的藏面端过来了。
“今天朝拜的人多,来,喝口茶!吃碗面,休息一下。”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走进了各种不同的甜茶馆,坐在茶馆的最角落,偶尔抬头,总是为人们嘴角的最简单、温暖的笑容所感动……
当笑容在转经老人饱经风霜、皱纹满面的脸上绽开,
当笑容在孩子明丽灵动、乌黑闪亮的眼中浮现,
当笑容在姑娘美丽和蓄、微微上翘的唇边闪动,
那是一种怎样的纯真与无邪,满满地溢到整个脸颊──如同他们手中端着的那杯甜茶。
在一座少有的,藏式书吧茶馆,有时会来几个外国游客。印度游客们特别热衷学习本地的语言,一个外国人曾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对我说:“共康桑(藏语:你好!)”
我满面惊愕地也回了一句“共康桑!”
“博吧啦噶(我喜欢西藏)”老外说道
“呃~博吧啦配吧噶苏许(欢迎您到西藏来)”我只好接着跟他聊。
好不容易走出书吧茶馆,到姐妹茶馆去!一个朋友,在附近农行工作,便叫她叙旧。我们去二楼,听着藏歌,喝着藏面,吃着脆脆的炸土豆,品尝一种吃货独有的幸福感。藏式茶馆里提供的产品很丰富,进了茶馆还可以品尝各种藏餐:藏面、藏肉包、“夏哲”(藏式盖饭)外加各种奶制品,所以在阿里甜茶馆可谓是藏民们满足胃囊的休闲胜地。
一个明媚的午后,一枚亲友,一杯甜茶,无忧无虑,有说有笑。是多少世人的心之所向。而这就是阿里人的茶馆生活。
茶馆里的阿里,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