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蹒跚走在雨水润湿的街道上,闷头舔着左手新添的一道伤口。幸得这场绵密纤长的冷雨,此时街上人影稀疏,他并不必担忧撞上哪个闲人来观赏自己的狼狈。
他也该算是闲人中的一份子才对。除了少一片闲人应有的心境——他正惶惶然地前行着——他才从那个漆黑的没有时间与四季的地方逃脱出来。
正值黄昏,未亮的街灯与昏暗天色交互糅杂,这是个色彩被侵吞的时刻——自然之光正在逝去,而人造的赶不及续上香火,失了光,一切淡色的都沦为灰的走狗,深色的同化成了黑,马路上的条条斑纹模糊不清了——那势不两立黑与白竟就快要混作一道……大红大蓝的霓虹招牌成为了街上唯一能够吸引眼球的浓重一笔,艳俗地刺痛他被弃置过久的眼球,也勾起了单薄衬衣下肠道不安分的蠕动。
寒冷、饥饿,这对于一个出逃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不利。
街灯一盏盏先后燃起了,抛出叫人眷慕的暖光,他倚在一炷灯下,对着那橙黄的灯光查看那一处未结痂的伤痕。蔌然间一片叶坠入了那向上张开的掌心,它原于风中飘旋,瑟缩、蜷曲起身体游荡,此刻像是寻得了一处归宿,安然停留下了。它躺在他的掌心像一个熟睡的婴孩,为风带起的些微振动是酣然的呼吸。
他站在那注光下,秋日的风正噬咬着他的骨头。他看着掌心的那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护在那束暖光之中,护在风吹不到的地方,在两掌之间。他看着它,忘记了自己要走向何处,忘记了几小时前那于街市游荡的理由与刻骨寒意……雨絮斜长地下着,妄图摇撼天地般倾泻下来。漫天黄叶中,他独守一片枯落的的叶子,注视着它,让它汲自己最后的温度。
他听见警笛声了。
秋日的尾巴在一点点从指间滑走,记忆里,飘雪的冬日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