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有昔年
01.
劳累了一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时，看到等待在门口的两人，我突然好像忘记了劳累，撒开脚丫子就跑。
很显然，门口的两人也看到了我，很快就追上来了，其中一个粗鲁的拉住我的胳膊，我像发了疯一样。一边狠狠的想甩开他的手，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喊着:“放开我，你放开，我死也不会和你回去。”
“小七，你乖一点，听话。”
我呜呜地哭着，发现挣脱不开，我“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抱住拉着我胳膊的那个人的腿，哀求道:“爸，求求你了，我不想回去，你放我走吧！”
“小七，爸对不起你，以后别恨我们。”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对旁边的那个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架起了我，就向旁边的出租车移去。
眼看着就要被拉上了车，我一边挣扎，一边对另一个人说:“小叔，求求你，帮我劝劝我爸，我真的不想回去，求求你了。”
被我哀求的小叔刚有一点点犹豫，就被我爸狠狠的训道:“快点，你还不嫌丢人啊！磨唧什么呢？”
小叔点了点头，把我拉上了车，可能是怕我再次逃跑，他们一左一右的坐在我身旁，谁也不说话，但却时时刻刻注意着我。
我看了他们一眼，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爸爸摸了摸我的手“唉”的叹了口气，我像碰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似得，快速的把我的手抽了出来。
爸爸也尴尬的收回了手，看着两眼无神的我，然后相对无言。
02.
我叫权小七，今年刚满18岁。
记得6岁那年被领养时，院长妈妈告诉我说:“小七啊！和养父养母到了新家，一点要听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乖乖听话。”
我用稚嫩的声音答应院长说:“好，小七记住了。”
在18岁以前，我一直听从院长妈妈的话，告诫自己:小七，一点要听话。
但在18岁这年，我却没有听从养父养母的安排，偷偷的从家里逃跑了两次。
看着出租车渐渐地驶入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爸爸从下车开始，就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生怕我再次逃跑。
我用指头戳了戳爸爸紧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爸爸却像被电触着一样，神经紧张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已经紫红的手腕说:“疼。”
爸爸顺着我的手指看向手腕，赶紧松开了紧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却在我放松手腕的那刻抓起了我的另一只手。
我抬头看他，他不知所措的避开了我询问的眼神慌乱的看向了别处。
回到家后，爸爸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关在了卧室里，妈妈担心地问:“小七还是不愿意吗？”
爸爸“嗯”了一声，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再不愿多说什么。
在梦里，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金丝雀，有漂亮的羽毛、好听的声音。我生活在一只笼子里，不管我怎样扇着翅膀飞，却始终飞不出鸟笼，飞着飞着我却哭了……
从梦中醒来，我摸了摸眼角，湿湿的，果然还是哭了。不知是为金丝雀而哭，还是为我自己，看着自己的处境，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何尝不是一只金丝雀呢？
03.
我拉开灯，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看着妈妈放在书桌上的饭菜，是我最喜欢的肉末茄子。
记得刚到这个家时，妈妈就给我做了这个菜，我奶声奶气地说:“真好吃。”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吃啊，那妈妈以后一直做给小七吃好不好？”
我拍了拍我的小手兴奋地说:“耶，妈妈要一直做饭给我吃哦！”可是，现在却没了胃口。
听着门外爸妈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我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小心翼翼的问爸爸:“小七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愿意，要不就算了。”
爸爸皱了皱眉说:“这么做不都是为了雄雄吗？雄雄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哽咽地说:“我苦命的孩子啊！”爸爸“唉”的叹了口气。
我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没有再听，心想:雄雄是可怜，可为什么要拿我的幸福去换他的幸福呢？
他们所说的雄雄，是我名义上的哥哥，他们的亲生儿子，比我大两岁。
小时候，隔壁村的小胖总是喜欢叫我“哑巴”的妹妹。没错，我哥哥是哑巴，天生的。
妈妈时常会抱怨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但这谁知道呢！
04.
爸爸妈妈给我介绍的对象就是小胖他们村的，我们叫他“傻子”。
小时候我们上学时，路过他们家，小胖总会调皮地喊他“傻子，傻子。”他也不恼，只会看着我们“嘿嘿嘿”地笑。
小胖对我说:“哑巴的妹妹，你看傻子傻不傻哈哈。”
听了小胖的话，我转头仔细看了眼傻子，他正好把大拇指放在嘴里撅着，看见我看他，他又对我“嘿嘿嘿”地笑。
我打了个冷颤，赶紧转头加快速度向小胖他们走去。
让我嫁给傻子，是奶奶的主意。
因为哥哥喜欢傻子的姐姐娟子，爸爸上门提了多次亲，傻子他爸就是不同意，他嫌弃哥哥是个哑巴。
于是，奶奶就和傻子他爸商量，让我嫁给傻子，娟子嫁给我哥。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傻子他爸欣然接受，高兴的都快把脸上的赘肉笑掉。
而从始至终，他们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想不想。
05.
前几日，哥哥把奶奶从姑姑家接了回来。他兴奋地在我面前比划着说:“小七，哥哥要结婚了，你给你娟子姐当伴娘好不好？”我压抑住内心的心酸说:“好啊！”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这是他夸我乖的意思。
从小到大，他摸了我无数次头，我曾向他抱怨说:“哥，你再摸我头，我就长不高了。”哥哥笑着比划说:“小七乖，会长高的。”
傍晚，傻子他爸来送聘礼，哥哥才知道了整个真相。他像个疯子一样把傻子他爸推出了门外，把门“咚”的一声关上，不顾傻子他爸在外面抱怨。
哥哥红着眼看向了妈妈，妈妈擦着眼泪只知道哭，他又看向了爸爸，爸爸躲闪着也不愿多说。
奶奶看着哥哥的样子，尖着嗓子、咧着嘴说道:“你以为傻子他爸为什么同意把娟子嫁给你，小七那丫头，咱们把她养这么大，也该报恩了。再说，傻子家有车有房，小七嫁过去也受不了苦，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哥哥听了奶奶的话，像个疯子一样跑进厨房拿起菜刀架在脖子上，嘴里“嗯嗯啊啊”的吼叫着。
妈妈不敢靠近哥哥，只是哭着对哥哥摇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不要。”
爸爸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安慰哥哥说:“雄雄，爸不逼小七了，只要她不同意，我们就把婚礼取消好不好？”
奶奶听见爸爸这么说，着急的拉了爸爸一把说:“你再说什么胡话，小七不愿意，那雄雄怎么办？你忘了，雄雄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哥哥听见奶奶这么说，把菜刀又向自已逼近了一分，脖子隐隐约约都渗出了血，爸爸把奶奶的手一甩大声说:“妈，你就少说俩句，你还嫌这不乱吗？”
眼看着哥哥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外面的场景越来越混乱，我跑出来，对着他们喊到:“我愿意！哥，我不委屈，我愿意嫁给傻子。”
哥哥红着眼不解地看向我，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爸爸见势赶紧夺下了哥哥脖子上的菜单，妈妈直接软的坐在了地上。
哥哥对我打着手势比划着:“小七，对不起。哥哥答应过你要好好保护你的！”说完竟然留下了眼泪。
我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抱住了哥哥说:“没有，哥哥对小七最好了，小七不要对不起。”
哥哥抬起手最后一次摸了摸我的头。
06.
奶奶怕我反悔，和傻子他爸商量着把我的婚事提在了哥哥的之前。这一次询问我时，我微笑着点头没有反对。
听老一辈人说:“人的一生只有三次裹红布的机会，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出嫁，第三次便是死亡。”
而我的第二次便如第三次没什么区别。
在我大婚的这天，从天亮开始，便飘起了绵绵细雨。
我挽着爸爸的胳膊缓缓的走过红毯，伴随着客人们热烈的掌声，爸爸把我的手送到了傻子的手里，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没有出声，只有眼泪扑簌地坠落。
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我的手在旁边“嘿嘿嘿”地笑着。
司仪不失时机地打圆场:“在人生最幸福的特殊日子，新娘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喜极而泣，请各位来宾举起你们的双手，给美丽的新娘鼓励加油！”
当司仪询问:“权小七小姐，你愿意嫁给你身旁的这位先生，成为他的妻子，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全场雅雀无声，只有傻子“嘿嘿嘿”的笑声，我抬头看了看爸、妈、朋友、宾客们渐渐发红的眼睛低声说:“愿意。”
后来的事我已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天连绵不断的雨下了整整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