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给在监狱的兄弟回一封信
1.
“眨眼三个月有余了,今天是端午节,早上所里还发了粽子吃,我居然吃了个粽子,你们呢,有没有出去玩呢?看电影?如果我可以拍照的话一定寄送给你,你一定会很吃惊,要么不妨寄几张照片在信封里,我现在每个月收到一封信还是很开心的,你帮我问一下寄给小姨的信件他有没有收到呢?地址不要写错了。”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大学临近毕业,资格证考试开始放榜,我们一行6人挤在红色海报前眯缝着眼睛努力找到自己的名字,字体太小驰哥拐着我的手臂硬是拥到了最前面。我挨个儿数着密密麻麻的名录,最终在尾端看到了我和驰哥的名字,63分刚好达标资格证也就算到手,驰哥的名字后面俩空着的格子,这意味着他有俩专业技术考试没过拿不到证件,人是越来越多,他骂了两句脏话就和我从旁边出去了。
驰哥是我的舍友,也是班级里年龄最大的人,整整大我3岁。他说高中为了等比自己小两届的女友活生生的留了两级,结果感情还是在大二以异地的淡漠而告终。
第二年上学花钱大手大脚,国庆节最后两天翻箱倒柜也只有7块钱,硬是咬着牙问他借了200,那会没有支付宝微信,干巴巴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从宿舍走到校门口的提款机取钱。一路上对我批评教育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逐渐发现越来越依赖这位老大哥。
和所有的青春校园故事一样,舍友们感情越来越好,称兄道弟胡吹海侃。逃课,打球,喝酒,考证,毕业。
可在毕业前驰哥的俩资格证没考过,校园招聘一天比一天少,驰哥开始慌了,排版幼稚凌乱的简历疯狂投给各大公司,最终都是石沉大海,后来还是通过老乡学姐介绍进了业内一家大型批发公司站柜台。
毕业两年后,我被省外的公司调回了省内总部做运营助理,驰哥的公司就离我两条马路远。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分柜的柜助长了,两年没见却也常电话联系,见了面吧还是有点儿尴尬。他胖了不少,啤酒肚也越发明显。简单寒暄了一阵就开始点菜喝酒,我们在酒桌上喝的酩酊大醉,喝到话都说不利索。吃几口菜开始回忆过去的日子,碰几杯酒又开始打听同学们的境况,驰哥拍着我的肩膀说:“不出意外,年底就能去做业务员了”。
我一听还以为是啥大职位,白了他一眼:“业务员?你去看看凤湖区走在街上的谁不是业务员,你瞎嘚瑟啥啊你。”
驰哥又开了一瓶江小白,连杯子都省了直接对着瓶口猛灌了三口后打了个嗝儿,他弓下身子在我耳边小声絮叨:“你不懂,我们公司的业务和其他公司业务不一样,你见过谁家的业务负责几百斤的黄金的?业务员全部都是老板的家里人,外人绝对不考虑,你想想看每天接触的都是真金白银谁让你外人插手,是吧?”
“反正呢,再出两次差,再喝两次酒这个业务员呢我就能干上了”
听到这我就明白了,凤湖区都是黄金白银珠宝批发,大实力的家族企业就那么几个,它们业务员是油水环节里最上面的那一层,大公司不需要额外推销就能完成每月的任务,其余时间给外行的老板批发哪怕每克金银上提价几分钱几毛钱,油水都非常可观。我一点也不意外驰哥能做这个职位,他稳重又精通人事,重要的是他敢拼敢上酒桌豁出命去谈单子,业务员需要的精明与大胆他都有。
我看着驰哥通红的脸略胖的身子斜倚在凳子上大喘粗气,拍了下他的肩膀,佯装他的领导逗趣的叫他“小驰啊你好好干,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2.
“我的事也没有很严重,因为到现在也没有人理我,时间真的很可怕,我慢慢的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小规划,学习小计划,管教民警人很好,包括这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地板,小几十平米的空间里,我每天坚持锻炼,大汗淋漓真的有趣极了。”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然而驰哥还真的没有忘了我,一个月后他带着我们几个同学一起spa,海边别墅两日游,饭局永远是他买单,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会所里三位数一瓶的啤酒。再过了一阵子,驰哥找我帮忙搬家,从老式的楼房搬到了高层公寓,两房一厅家具齐全,生活档次一下子提高了,我站在客厅开他玩笑:“你现在可以了哦,苹果台式机都买起来了,牛逼,下次带我一个”
“我出差人老板认识人便宜了好多好吧,你过来看看这俩柜子摆在哪?”
“驰哥,不对,驰总,你这房子有了是不是得庆祝一下请我喝个酒啥的”
“没问题,这阵子忙完大齐生日的时候咋们聚一下”
驰哥从阔绰生活中焕发的精神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用他的话讲就叫做“硬气”。那一段的好日子对我们这种在社会上混迹不过几年的人来说的确是渴望而不可及,当然是羡慕的,尤其是在他生日当天包下的三层小别墅,光是看到价格我都倒吸一口气,好心的提醒他把钱存着点儿别这么乱花,他只是回我一句“大家开心就好”。
其实挺能理解驰哥的,不够优秀的人就像一个失败了多次的士兵,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重回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他打了胜仗,自然要在人面前逞能显显威风。
这么大手脚的花钱难免会招来一些闲话,朋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把驰哥的经济来源当做段子调侃,无非是讨论讨论业务员的油水收入,感叹一下自己没那种命之类的。
可对于我,对于最了解他的我来说,时不时会看到他紧张沉默的一面,这种神态会让我有一些细小的不安。某一个台风天,我在他家玩新买来的ps,游戏里一位扮演村长的人物正在训诫即将出征的年轻人:
“年轻的战士啊,请你不要为了金钱而奋不顾身,我们追求的可是自由”
窗外乌云密布,像是把多年来的苦痛包裹在身体里,幽暗的光线里我下意识的看向驰哥深沉的侧脸,安静了。
大齐生日的当晚我坐在副驾驶上,驰哥开着领导的路虎送我回家,虽说是老同学的生日,他就喝了不到半小杯啤酒。他锁着眉头,眼睛不时的看看倒车镜,电台里放的是周杰伦的老歌,瞧着眼下就我俩人便开口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哦?你看你酒没喝饭也没吃,咋们坐了半个小时你就说想回家了。”
“没事啊,最近忙,又忙又累说不定还要出差呢。”
接着他就哼起歌儿来,到了凤湖区等红灯时他突然开口说:“我可能要消失了辛老师。”
我把头支在一边慢腾腾的回他:“去哪?出差?”
“不知道,就是要消失”
“你能不能好好的说话,消什么失人没死就不算消失OK?”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点了一支玉溪,车窗慢悠悠滑下,这个城市独有的湿热从外面一阵一阵扑面而来,车里一下子变得闷热无比,我大呼两口气后看着驰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路上的行人,将军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安全带像一个婴儿一样紧紧的扒在他的胸口。驰哥长叹一口气和我讲了他最近发生的事情。
驰哥当上业务员之后,业绩一直不错和各地的老板关系也越来越好,当然油水也很多,不过这个多有点超乎了我的想象,他每克黄金给外地的老板结价都要抬高一些,因为关系不错很多老板都选择不走公司的银行卡而是先转给驰哥的支付宝再由他再转给公司,差价就是这样赚到手。
这个当然没什么,几乎每一个业务都是这样操作的赚得有多有少而已,而就在两周前,一个外地大客户向公司反映自己订购的黄金快半个月了还没有收到,也没有公司相关部门给他提供运单号,可是公司的出库记录详细写着客户订购的黄金已经做完所有出库流程,整整1公斤的黄金不翼而飞,既不在公司也不在客户手上。公司上下开始调查,查监控查记录查每一个经手人都没什么发现,但是最重要的一环那张出库单就是驰哥签的字,也就是说这1公斤黄金最后的经手人就是驰哥。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所有经手此事的人包括他的领导都在调查中一律指向驰哥,说他和这件事绝对有关系,公司的律师说如果不在一周内承认错误赔偿那就只能报警交给警方处理。
驰哥说完后摇起了车窗低下头查看微信消息。我原本想再多问几个细节,这么大的公司又是监控又是保安的哪就这么容易把1公斤的黄金拿走了,但我看他也没想多和我聊,甚至有点刻意的避开,他陈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像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朗诵者,听起来不可思议实际上句句在理,故事是以铿锵有力的句号结尾,最后的坦然的语气便是告诉听故事的人:这事儿呢和我没关系,你也不必追问太多,因为我的事儿已经讲完了。
附近的高楼大厦向眼前投来斑斓的倒影,闹市的十字路口红绿灯来回变化了3次,200多秒的红灯让后面的司机都变得不耐烦,此起彼伏喇叭声被窗户隔了出去,车里的皮革味儿混杂着烟味儿呛得我脑仁儿疼,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说出口 :
真的和你没关系?
3.
“大家最近都好吗?你的生意如何?有没有新的想法,我出去的那一天请开着法拉利接我,你们好好干啊,我时不时的会梦到大家,另多写了一些手抄,帮我存着。”
随信有三张手抄的弟子规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驰哥第一次“消失”是在入秋的第一周。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快贷的电话,电话那边问我有没有孙驰的消息,他欠了快贷2500块钱已经违约30天没还了,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催款的客服说快贷必须留6位以上常用联系人作为担保,其中我的电话就在里面。
我随口应付了几句说最近也没见着,其实我正在往驰哥的家里走准备去吃个便饭。
饭桌上我问起驰哥这个快贷的事儿,他倒是大大方方的说这几天急用钱呢发了工资就能还。不过呢,他公司那边可不太顺利,法务部已经开始报警立案,驰哥要在下周一去警局报到做些简单的调查。
这次的报到一去就是45天。
驰哥的家里人连夜从老家赶过来,父母年纪都挺大,大城市没有人脉走到哪都得点头哈腰的求着人,去了趟公司又领着去了趟派出所,所有的回应都一样:正在调查。我给阿姨叔叔找了个就近的酒店,两口子整天就在房子里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公司倒是讲礼数,隔三差五的送点水果送点特产啥的。
宿城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不过是年底,南方的风一天比一天冷,当时从驰哥搬家时拿回来的暖炉正在一波一波的送着暖气,我放下手里门店的报表看看时间,离动车开还有三个小时,收拾一下得送老两口回老家,十来天派出所一直没消息,公司也没话,再这么耗下去啥都得耽误了。
我在动车大厅不停叮嘱二老一定要注意安全有消息会及时通知他们。叔叔十几天一晃苍老了许多,胡子像秋天的庄家一样一茬比一茬长,阿姨和往常一样紧皱着眉头跟在叔叔后面不做声。送走二老之前还是没把快贷的事情告诉他们,当然这个快贷可不是一笔了,而是不同平台的多笔小额贷款,加起来有2万7千多。
快贷的电话短信让驰哥的另一种生活在我面前掀起了一角,可他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不止是我,身边玩得好的朋友们也陆续收到这种电话,往后便不止是快贷了,信用卡,淘宝客服,京东客服都有给我打过电话,很多四面八方的催债消息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有一段日子接二连三的短信电话轰炸让我不得不关了手机。
真正惹恼我的不止是驰哥给我留下的烂摊子,还有这些人半夜2点的来电,起初我还问是谁,后来我便有闷气,是由心底来的那种最朴实的气愤。
“他借钱关我屁事啊,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找他爸妈要去!”
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公司都在为元旦的年会做准备,张灯结彩的。我正在往墙上贴字,派出所的电话突然来了。
“周五早上10点后携带证件来凤湖区派出所签字担保孙驰出去”
快俩月没见过驰哥,他穿一双青色布鞋站在公安局的楼道口冲着我笑笑,好像是瘦了一点,可啤酒肚还在,头发被剃成了看得见头皮的板寸,脸上长了几个小红疙瘩,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大手挥霍底气十足的驰哥了,就和那刚剥下来的橘子皮一样,慢慢腾腾的变软,最终,蔫儿了。
这次担保释放,其是公安这边没有找到证据,确切的说是公司法务部没有提供更有效的证据,只有一张出库单也说明不了什么。
驰哥被限制出市,等待候审。
他没有工作,也不能去找工作,整天油头垢面的窝在家里打游戏,家里常常有一股酸腐的味道。晚上呢发发朋友圈卖卖货日子也就这么对付着过去了。不知怎的他经常发呆,沉着个大肚子向沙发上一靠眼皮就自然的垂下来不动了,二呢就是他开始掉头发,枕头上睡个午觉起来全部都是碎头发,卫生间下水道被头发堵了两三回。我是隔三差五的去吃个便饭陪他聊聊天喝喝酒,不过他现在的酒可不止一顿了,而是每一顿都得配酒,江小白是最基本的标配,空瓶子不到半个月能堆满一个小纸盒,叫朋友上门吃饭也是“诶,带两瓶啤的上来哈”。
驰哥酒量很好几乎没怎么喝醉过,这是他经常在酒桌上练出来的,有一晚上驰哥喝多了,大概是父母终于同意给他一笔钱让他还了快贷,他明显的松了口气,眼神儿也柔和了起来。驰哥通红着脸哑着嗓子喃喃自语,我没有本事没有钱,我什么都没了。他的声音忽然又抬高了些,就像海水拍岸忽上忽下,我不知道怎么办,钱都花了,钱让你们开心了。他声音低低的,粘腻的,好像在对着一群人诉说自己的故事,他小声的说,你们别不相信我,别,我们都有错的时候,你相不相信我?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飘忽的目光艰难的穿过我的眼睛,好像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然!”我的声音借着酒劲猛地高起来。
“当然···”然后又落下去,和他低下的头一样,往最低的地方低了下去。
新一年的除夕夜,驰哥一个人留在宿城,他父母因为年老加上赌气也没往身边跑,8点那阵我发了个视频消息,他满脸通红的在手机那头和我家里人打招呼。视频完了之后又给他转了3000块钱顺便留了个言。
“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
隔天微信上回我 “谢谢”
4.
“律师传话已经收到,信息量扩增,有你的详细地址太好了,我很高兴。我是打不到的,放心,身体不锻炼好我就不出去,很遗憾衣物我还没收到,我只能勤快的洗衣服了,暂时不用寄什么,因为快递收不到,只能通信。时间过得真快啊,路还好长,再见到你们时,希望你们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温暖。”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年后回到宿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和老大哥吃个饭。
喝到微醺,他说他买了个塑料的剃头刀,25块钱,想让我给他把头发理一理。
我笨拙的模仿理发店的小哥,一板一眼的在头发上比来比去,迟迟不敢下手。我把他头发用水打湿之后才发现,驰哥的头发已经很少了,他才28岁,就已经像一个惨败而归的中年男人一般,只有中间那几片是不饱满的棕色头发,毫无生气的堆叠着,额头前的那片头发都已经掉光了。
“你干嘛要我剪啊,楼下不就是理发店嘛”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笑了笑 “你不时尚嘛!哎你剪短就得了,过几天进去了还得剪呢”
“进去?调查还是啥?”
“应该是调查,反正就说要去一趟问一些事情,估计就没事儿了”
“那要没事儿了呢”我把他两侧稍长的头发聚在一堆剪掉,看向镜子问他。
“回家陪父母吧,这儿是待不下去了”
我心里有一阵苦涩划过,有些话到了嘴边没问出口,搓了搓他的刺手后脑勺,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安慰。
开年的公司加倍的忙,两页的邮件,77封未读,工作计划表和总结表一项比一项长。好不容易能闲下来喘口气打把游戏,上线邀请驰哥,发现他的登录状态已经是6天前了。
而这一次驰哥的“消失”要长达7年零六个月。
一周里业内的微信群,朋友圈全部炸开,驰哥的事儿像一个小小的八卦让人兴奋的讨论着。有人说他迫于压力最终去自首,也有人说公司施压让他在责任书上签字转手就上报给民警,还有人说看到了警察亲自去驰哥家搜查试图找到那一公斤黄金,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和沾了盐的棉线一样,一丝丝的从我脑子里穿过去。
“信用卡全停了,快贷10来家都还不上”
“和外地的老板交流好的,那金子能无缘无故的没有啊?那都是事先有计划的看准了公司小漏洞往外头寄走,我和你说剧和咋们正常的寄东西一样,可寄过去的人是别的人,转手一卖谁不发呀”
“包了空姐,每个月买东西就5000多”
“朋友的钱都借遍了,欠了人家一屁股的货款不给结,工厂天天给他爸妈打电话催债呢”
“哪个业务一天天开宝马上班儿啊,他还说这车是客户借的,我看那可说不准,他们同事早就眼红了不整他整谁啊”
事情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来龙去脉,没有人告诉我,应该说没有人知道,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而驰哥人呢,就像暴露在日食下的影子,忽然一下就不见了,没和任何一个人打过招呼,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我们尝试着去联系驰哥,他父母给了我们一个律师的电话,通过律师可以带话,其他见面什么的是不可以的。律师说可以写信啊,孙驰要你的详细地址可以给你写信,我就把地址让律师带给驰哥。
之后,我就收到了驰哥的信,干瘦的字体,却又透着止不住的喜悦。
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一次认真的问过驰哥,这件事儿是不是你做的,是的,没有一次。因为我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会和他有关,他永远是那个“清白的”“合伙陷害的”那个人,也是永远能撑着你腰板的那个兄弟。可是呢,在我心里的最底层,那一层薄如蝉翼的信任,从他告诉我那件事开始就早已经剥落了。
5.
“这次就写到这里吧,律师说最大的可能就是7年左右,我也不在清楚,好像年底才要判。好想你们,好想你,隆重的感谢你们这么着急的给律师传话,对了,大齐的小孩应该是要生了,带我问好,我还要做他的干爸。其他的也就没啥了,记得给我回信,也不着急。”
—— 17年6月收到的第一封信
7月初,拿起笔准备回信给他,写了个开头便不知道怎么写了,后来想想还是写个流水账似的就行了吧,说说朋友们的近况,开几个玩笑小段子,本想把心里话一起写完,但律师说他要在里面挺长一段时间,就只写了些轻松的小事儿。寄信的时候和初中交笔友一样,小心翼翼的检查错字,叠好装封,舌头舔舔邮票粘好投入邮筒。
过了半个月左右,看守所来电说孙驰已经转监了,正在进行详细调查,一审判决前不能书信往来,具体地址除律师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信件将原路退回。
月底邮局短信通知我去取回信件的时候正是新一年老同学聚会的KTV,宿城台风季节又来了,外面零星的下着小雨,包房内特别热闹,大屏幕里有关青春的歌曲一首接一首,慢慢不再青春的人却在忘情的嘶吼着,我坐在角落体会着抽离式的快乐,有个同学进去了,这是从吃饭到现在不停讨论的话题,有的人还会端着酒杯坐在我身边问我驰哥的事儿。
我没有参与他们讨论,也没有制止,就好像这是个不关于我的普通小事,我想驰哥有一天要是出来了一定会生气吧,生气我的无动于衷。每个人讨论的结尾都是叹气摇摇头,再转身闷下一杯酒又开怀大笑说着自己的开心事儿。我醉眼朦胧的看着每个人唱着跳着,恍惚中有人拍我的肩膀要和我干一杯酒,我笑着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肚子让他少喝点,然后疯疯癫癫的一饮而尽。
穿短裙的女同学喝醉了,站在桌子上拉着我唱王上的青春大概。
“诱惑迟躲抑郁闪躲,只不是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