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时候,从黄土店乘坐列车,去往八达岭,出了城区之后不久,就看到山上树木葱翠,偶尔还能看见断断续续的古长城。在城市里呆了太久之后,习惯了嘈杂与拥挤,秩序与文明,一下子见到满目的绿树和山岭,透着自由与不羁,心境都变得开阔了起来,仿佛恢复了人类在原始社会里生存的那种本性,亲近自然,依赖自然。
列车在山林里穿梭,偶然间看到一组小小的建筑,大约有三间房屋那么长,矮矮的,只有一层,房屋采用斜顶式,颇有点像北京四合院小厢房的样式,但它又与传统房屋的门的朝向不一致,有点像我小时候画画的时候画的那种小房子,小小的,有着一扇窗,门前还有一颗苹果树,苹果是我臆想的,它的门前是铁路。
我曾幻想过住在家乡这样的小房子,深藏在山谷之中,周围树木葱茏,若是在这里居住,早上醒来可以拿上一本诗书,搬上一个小板凳,就坐在门前那样大声的朗读,林中的鸟儿或许也会被你的书声吸引,高兴的叽叽喳喳跟你讨论几句,远处的山泉水发着潺潺的流声,像是在与你和鸣。
等到锅里的粥熬好了,在这样的小房子里吃饭也是惬意的,取上一只青花瓷的小碗,舀上一碗白粥,就配上一碟咸菜,或许还有小半碟花生米,豆腐乳。在小木桌上摆开,屋后的小山是屏风,门前的树木,远方的长城与天空是风景。
就这么一边赏着美景,一边吃着白粥小菜,没有人催你离上班上课还有多少分钟,也没有人催你下一班地铁或公交就要来了,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吃着,急躁与烦恼应该都会消失殆尽吧!
这个矮矮宽宽的小房屋,让看惯了摩天大楼的人们感觉有那么一些不适应,它那么矮,那么宽,像是一个小胖墩儿一样,我突然这样想到,心里面不由得一乐,哈哈笑了出来。
同乘的游客告诉我,这里古时候就相当于一个驿站,是一个重要的三叉路线交叉地带,正好处于西路和缙山道的三叉口,上通河北,西往陕西,北通东北,是古时候过往客商、传递消息的士兵以及达官显贵们歇脚休息的理想场所。
如果不去了解军事,单只做一个文人的话,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的该是多么幸运,这里有参商行人路过,既能带来各种各样的商品与消息,做着贸易,又能与来自陕西、东北、河北的路人聊聊天,领略一下风土人情,若是运气好,遇到一队会唱秦腔的戏班子唱戏,那更是热闹喜庆啦!倘若无好酒来听戏,别慌,东北的高粱酒,陕西的太白酒,敞开了喝,四海兄弟,何为路人?今日不醉当不归……
小时候自己就很喜欢那种看起来很小巧,很精致的东西。那时家里面不远的菜园子附近盖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土地庙很小很小,也就容得下当时只有几岁的我那样小的身子进的去,我每一次去菜园子的时候就很很好奇的跑到那座小庙前去看一看,看着里面土地公公的塑像,还有他面前的贡品,感觉那个小小的房子真的是安静,温和极了,后来长大了,去了很多大的寺庙,里面房子高大雄伟,金碧辉煌,却再找不到小时候那种感觉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牛栏,爷爷那时候还养着一头老水牛,在多少庄稼人看来,水牛就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命。《活着》里面写的很生动,富贵儿与那头老牛在田里慢慢的耕耘着,老牛太老了,耕不了不久一会儿地就要写着,富贵儿也老了,累了,他们俩一起在田埂上歇着,富贵儿从兜里掏出一把黄豆给老牛吃,然后和他聊着天儿……一人一牛,天地远方,水田夕阳……
我们家就特意盖了一个土墙黑瓦的小牛棚,下雨时,雨水顺着瓦檐流下,像是珍珠线一般密集,小牛棚里却进不了一滴水。下雪时,雪化成水,在瓦槽上形成圆锥体的冰锥,我踮起脚不用搬凳子就能把它拿下来当冰棍儿,那时的水至清、冰无瑕,但大冬天吃那个还是会肚子疼,舔一舔并没有什么味道,也就把它扔到了别处。
我还小,大人们基本都不让我做什么,有时候我就看着那头大水牛饮完水之后,被牵进牛棚,爷爷拿着在太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稻谷香味的稻草进去给老牛吃,夕阳余晖透过小窗户射进那间小房子,照在了大水牛的身上,牛毛金黄灿烂,像是被洒了金粉一样。后来我们搬家了,我又常年上学,水牛给了别人,那间牛棚很久很久再也见不到一次。
我们那里有一片原始森林叫做龙池,龙池也有小房子,是一个道观,那道观前后靠着山,后面的山是为靠山,前面是山丘和原始森林,就像是旧时王侯将相家的屏风一样。小房子左边有一片大竹林,竹叶飘落,不禁让人想起剑客的侠骨柔情。
竹林前是半亩方塘,池塘里面鱼儿多的能看见在嬉戏玩闹,池塘在往前,靠近山谷的地方是一条的溪流,蜿蜒曲折恰似一条神龙。一溪一池,一山一观,潜龙山中盘,池中有金鳞,观中有真意,山中出神仙。
道观虽比不得大寺庙气派,却是上世纪的老房子,青砖古瓦,高墙大院,也显出南方住宅的气派来,院里种着树木花草,更是给这深山中老宅子添了几分灵气。道观院子前有一颗不知名的老树,树上挂满了人们许愿的红丝带,丝带随风飘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闪烁的还有人们美好的愿望。
很多年前去龙池,老房子引得我们一众朋友在里面拍照留念,一来纪念我们即将分别的友情,二来敬一杯岁月多情,毕竟时光不老,友谊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