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二0年春节期间,受新冠病毒影响,道路封闭,家家闭门锁户。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改往日的繁忙,悠闲地闪烁着。柏油马路像刚铺了沥青,都怕粘上一样,一辆车也没有。偶尔一辆车经过:“近期疫情严重,请大家不要随意外出……”家家都在家里呆着。城市静得跟农村一样,不,比农村还静,没有鸡鸣狗吠,没有扯开嗓门的叫喊,没有山谷的回音,没有清脆的鸟儿叫声。
正月初四,阴了将近一周的天气终于放晴,露出了笑脸。
四号楼的楼顶上,一米五高的女儿墙上,钢筋焊接的避雷筋整整围了一圈。楼梯棚上、花架上都是。南北女儿墙之间,连了好几根铁丝、线绳,被子、衣服早已让它们不堪重负。立在中间的几根竹竿就像十几岁懂事的孩子,斜着身子努力地减轻着“大人”的负担。
“三十块钱一个口罩,像话不像话……”一对不胖不瘦的年轻夫妻正在关注视频。
“你玩两把了,让我玩两把,我赢的豆子都让你给输光了。”男人一把夺过女人手上的手机。
一只刚满月的小花狗,毛茸茸的。“嗯儿,嗯儿,嗯嗯儿”在裤腿儿上蹭来蹭去。好像是渴了,也好像是饿了,也好像是要拉屎撒尿,又像是见人撒娇,更像是冷了,到人跟前蹭点热度。
“这不知道绑得紧不,等会儿搭两床被子。”一位“孕妇”踮起脚,仿佛七八个月的样子,有些费劲。妻子迅速跑过去:我来,绑紧了一端,另一端我放下手机帮她绑好。
“你是哪里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孕妇问。
“你呢?”
“城里,郧阳路,药厂上了十几年。”
“我,三省交界,白浪,南化塘那边。”
“老公不在家?”我想:孕妇都这样了还在登楼梯,绑绳子,晒被子。
“我离婚了,孩子他领走了,我一个人过。”
我的天,误会了,原来她是肥胖(我一弟媳也这样,生完孩子跟没生以前一个样)。
“我嫁给他一天福没享。坐月子在地下室,又阴又潮,片子我自己洗,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我娘家妈又送鸡,又送肉,花一千多块,他们家一点都不管。”
“他没上班吗?”
“他天天忙着,又吸烟,又喝酒,就是不给我钱。”
“你俩咋认识的?”
“我离婚后,别人介绍的,比我小三岁。”“他处处都听他爸妈的。”“过不成。”“他说我外头有人,我还说他外头有人呢。”
“你第一次离婚是咋回事?”
“我们是父母之命,在我对婚姻还没有任何认识的时侯,我们就结婚了。他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我们的女儿已经上高二了。”
“这么好的一个家,你怎么就放弃了呢?”“如果不离婚,你也许就开始享福了。”
“我从小受家庭影响,父亲是文化馆的一名干部,他平时都很忙。我母亲是一个农村人,一字不识。父亲天天应酬、参加组织各种文艺演出活动。工作上一有不顺,他回家就砸东西、摔碗、打我和我妈。我爸重男轻女,好吃的,好喝的,都不给我。一个玩具我正在玩,他会夺过去给我弟弟。我其实是我奶奶照护大的。”
“我也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外公外婆又跟你父母情况一样,我怎么跟你的认识就不同,我就爱我的妻子、孩子,家庭就和睦呢?”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两个弟弟都能说会道。一个当了厂长,一个得意在生意场上。我在厂里,同事们对我都很好。我的朋友甚至还认为我很优秀。”
“那你为什么两次婚姻就失败了呢?”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婚前什么都好,一旦结婚生子,他们什么都不管,光顾他自己吃喝玩乐、光顾他的事业。”
“你在药厂干的好好的,为什么就不干了呢?”
“那时候药厂工资低,一个月不到一千块。药厂改制,我就下岗了。要是不下岗,现在就好了,一个月两千多,还有社保。”
“当时下岗赔钱了没有?”
“补偿了。”
“你今年多大了?”
“七七年的。”
“你身体不好,又无工作,你今后生活怎么办?”
“要找我也要自己谈一个,没有合适的就一个人过,挺好的。打工这些年,我攒了不少,够用。”
“你现在丈夫跟你离婚了没有?”
“手续没办,他有时候还来,我们还像一家人一样。就是他把孩子领走,不让我见。我这几天正找人写诉状告他。我同学加他微信,我已有了一些‘证据’。”
“我给你指两条路:一,重回你的家庭。二,你就是不重回你的家庭,也要对以前和现在的两个女儿好一点,也是一条后路。家庭矛盾会随着时间淡化,但母女之间的血缘关系,永远不会消失。”
“重回家庭是不可能的。他跟他父母一气,都针对我,去年一年才给我二千块钱。两个女儿我会对她们好的。”
手机响了:“喂,你在哪里?好久没见,想你了。”
“我在楼顶晒太阳,近期疫情,二桥都封了,哪儿也去不成。”
“路封了,你可以走过来,我在家给你做好吃的。”
“不去了,不让乱跑,再一个我也跑不动那么远呀。”
“那你在家,我过去,咱们好好快活一下。”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老公不要我了,孩子也被他领走了,正烦着。”
“正因为烦,我才要陪你呢……”
“不跟你说了。”她挂断了电话。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好久不联系。”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她接了6分钟。
电话又紧接着响起。好像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同样的话题内容,她又聊了5分钟。
“他是一个和我一样离过婚的男人。以前在一起上班,好几年都不联系了,我都忘了他是谁了。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她接着说:“我其实是一个命带桃花的女人。”
“命带桃花不是好运吗?”我说。
“命带桃花给我带来的是受不尽的霉运。”
不停的电话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桃花开了,桃花开了。”
冬去春来,还在寒气逼人的时候,花草还在怕羞的时候,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三三两两的孩子、大人冲出家门,走向田野。
久违的清新滋润着混沌的心肺。
“那儿,在那儿。”
在山崖上、在竹林旁,就那么几枝,两三朵,四五朵,含苞未放。
几天不到,大片的桃花盛开,像雪,像雾。一缕缕清香引来了游人,引来了汽车,还有蜜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蜜蜂嗡嗡,忙忙碌碌。游人们不知是在看桃花还是在看蜜蜂。
我认为,刚开始人们的确看的是桃花。看她的序列整齐,看她的一尘不染;看她与寒梅争奇斗艳。当桃花真正盛开的时候,也就是在桃花自我陶醉之时,人们关注的焦点其实早已发生改变。他们欣赏蜜蜂的勤劳,赞叹蜜蜂的精神奉献,交谈起“甘甜的蜂蜜其实就是蜜蜂的生命与汗水。”于是,返岗的脚步急了,工作的时间心静了。心想:“也该结果了。”
但,总有那么几朵,起了性,忘了形。在她人硕果累累之时,她却是光光枝头。
2020年2月3日于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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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风铃草,风起故园
图文:漫舞樱花zyj
校对:若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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