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徒步大云山

[别样生活,万卷书万里路]2022年12月11日,周日,晴,连续1000天阅读日记第636篇。


蜗居久了,总是向往回归。回归何处?当然是大自然啊。正像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所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份欣喜,足以让心和脚步都翩翩起舞。

而刚好,最近解封。可以出远门了。

新认识的几个颇为志同道合的跑友说,这周日徒步群里有徒步爬山活动,问我是否要参加。

一问,21公里(后面才知道,其实是误会了),心里有点打鼓,爬21公里,我能行吗?

文彬说,你肯定没问题。

那就信心十足筹备。

10日晚,定了五点起床的闹钟,我特意九点多上床睡觉。

然而,就像每次有事,必会睡不安稳,中途定会醒来。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两点多钟就醒过来一次。四点多又再次醒来。

晕晕乎乎的,我在心里感慨:如果不是要这么早早外出爬山,我应该是6点才会醒的。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找虐。

但,生命中如果没有一些偶然,全是必然,全是可期可见的未来,那,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人类的进步,更多靠的是偶然性,而不是按部就班毫无例外的必然性。正如美国著名科普作家肖恩·卡罗尔在他的书《进化的偶然》中说的:“只有偶然本身才是生物圈中所有创造、每一次创新的源头。”

思维至此,便释然而欣然。在四点四十分,毫不纠结一跃而起。

五点十分,法法和文彬微信告知,已到达楼下等待。

于是,背上行囊,整装出发。

十二月,已是大雪气节。今日又突然变天,寒风有些刺骨。橘黄的路灯照耀着早行人,明亮着我的心。

微笑着互道早安,兴致勃勃跟大部队汇合。同行十五人,三辆车,我们仨加上执着和长传同一辆车。执着是司机,路上来回六七小时,一个人默默驾车,不叫苦不喊累,话不多说,实实在在。长传是高大潇洒、帅气逼人的小哥哥。且还是我老乡。虽不至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终究是亲不亲、故乡人,一份从心底而来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我带了一大堆零食:昨晚新烤出炉香喷喷的花生,面包,芝麻枣,水果……当然,还有一颗热切而满怀期待的心。

上进的法法,昨晚加班到十二点,两点才睡。一上车便已迫不及待跟周公约会了。我们四个,则细细碎碎一路闲聊。

沿路几乎没有停留。五点半出发,八点半的样子,到达牌楼口。正写着:欢迎进入大云山省级风景名胜区。云山?我在心里默念,跟我家乡的山一样的名字呀。当然,其实,邵东也属于邵阳市。跟我的老家武冈属于同一个市。很可能,我们那儿的是小云山,邵东的是大云山吧。

名字可亲,心底就更加激荡起来。其实这里,离父亲母亲近了,只是,最爱的父亲已于今年三月永远回归土地那宽厚的怀抱。回家二字,与我而言,一想起心就生疼生疼,疼到泪水蹦涌。

且不去想那些吧。

牌楼并非停车点。车继续在乡间路上奔跑。我还沉浸在刚才路过的那个乡镇看到的情景剧里:今儿正是赶集的日子。熙熙攘攘,各种土特产琳琅满目,熟悉的乡音乡情乡貌。这是我颇为喜欢的。每次回老家,都要带着雅贝儿去镇上逛逛,红白相间的漂亮米花,土地颜色的好吃的红薯粉,香香甜甜的红薯,具有儿时味道的柚子糖……还有可以做百吃不厌血浆鸭的农家鸭子,母亲最擅长的大菜。

我们还在笑说,回程再去赶集。惋惜的是,等我们回程,集市早已散了。

到了停车点。下得车来,只觉寒风阵阵往脖子里灌。安慰自己,不急、不怕,等会儿走起来就好了。

三辆车聚齐。终于向着大山出发。我看过去,除了我跟法法,他们几乎都是全副武装:登山杖,跑鞋,登山包,防风服……跟他们聊天得知,他们除了是严肃跑者,很多都是经常爬山的户外运动者。

我思量着,回去也得备齐这些。

走在我们前头的,是一对夫妻,大约30多岁。女性娇羞,男性柔情,相视而笑中,蜜意尽显。他们俩手牵着手,羡煞旁人。

是啊,有相爱的人一起爬山涉水,栉风沐雨,虽苦尤甜。而爱和情,也在磨砺中生发,成长,坚不可摧。

当然,我说的爱,不仅是爱情。自然也包括亲情和友情,乃至师生情。几乎可以包括人世间所有爱的种类。君不见,孔老夫子就是在和弟子一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落魄潦倒中周游列国,而有了从古至今最深刻的师生情。爱情当然是最深刻的情感,但,人类总是过分拥挤在爱情这条小船上,忘记了,人间的情爱种类繁多,层次分明。作为心理咨询师和婚姻家庭咨询师,我常要做家庭治疗,父母带孩子一起来我咨询室。常常是,亲子冲突剧烈到让父母头疼甚至痛觉生不如死。这时候,我总是会建议,多跟孩子一起去做事,一起直面需要共同努力才能完成的挑战。这,是亲密亲子关系最好的途径。

那时,无需千言万语,你的行动,是最好的示范。

故而,我才一直幻想着,要跟雅贝儿一起读万卷书也行万里路。

一路说说笑笑,说是到了山脚。

自然是要拍合影的。毕竟,这是团队行动。而爬山,终究是有一定风险性的。在这时候,拍照这种行动是增强团体凝聚力非常好的方式。按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来说,这种行动可以满足人“归属感”的需求。人人都需要归属感啊,下班了,要有一间屋、一个人为我们亮着灯,一份可口的饭菜等着填充我们的胃,也填充我们的心田,让它不至于在偌大的人间似孤魂野鬼般游荡。如果屋里没人,倘若心里还没人,是活不下去的。

拍完照,又一路走,开始上坡。竟到了一处梯田,层层叠叠的。底下是与世无争的农家,冬日的田野,只有野草闲花。它们无欲无求,活得恣意随性。风来了,它们致意,雨来了,它们舞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它们不矫情不做作,是自然妈妈的好孩子。

我们这一行人,红红绿绿,说说笑笑,也未曾惊扰它们的好梦。我喜欢姑娘们大笑:快来摆拍,此处最宜拍照啦。

于是,咔嚓一声,一瞬永恒。

腼腆可爱的法法,还忙着给大家拍视频。我知道,她是一个欣赏美也善于抓住美的姑娘。她本身,就是美的存在。她今天穿着淡淡碎花的棉袄,淡红的裤子,配上她总是淡淡的笑容,让我忍不住赞叹说:法法今天真美呀。正是那句诗说的“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作为多年的长跑运动员,作为骑车、打球、游泳样样都来的全面型选手,柳腰身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人得跟大自然合拍。所以,他们说,这种场景,那就模仿自然母亲吧,我们也按梯田的形状拍照。

我向来深知自己灵魂的脚步跑得比身体快。也曾自嘲上帝在造我时睡着了,胡捏的我。所以,年少时总为此卑怯。但这几年,已慢慢摆脱此种困扰。何谓美,何谓丑?我们都不过是文化的产物。观点也来源于此。比如,跟雅贝儿一起读过的那套小说《根》里面说过,白人入侵之前,非洲黑人是以黑为美的,越黑越美。每到节假日,他们的姑娘们会把自己全身上下涂黑。越黑的才会越招男孩喜欢。可是自从白人来了,他们就觉得自己的黑特别丑,觉得黑色是丑的。有时我思量着,大自然和这世间本无所谓颜色。不过是我们的眼睛对光的反射而已。就算是有,难道大自然里绿色的树木,蓝色的海洋,紫色的花儿,庄重的黑色的天穹,黄色的大地,它们不美吗? 既然黑色的天穹是美的,黄色的大地是美的,那为什么黄的皮肤就不美呢?那为什么只有白色的皮肤才美呢?为什么一白就可以遮百丑呢?

更让我越来越自信而坦然的,是差不多延续了1000年的中国女性的裹脚给予我的启示。为什么在那1000年中,从男到女,从贵族到平民,从皇帝到乞丐,大多都觉得那样畸形可怕的裹脚是美的呢?而在我们今天看来,几乎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三寸金莲有美可言。可见,外表的美和丑这个东西,实在不是可以轻易断言的,不过是文化的造物而已。而文化,会有不变的部分。但,万物流变,一切皆是门前流水,一路在向前。文化更是变化的。

更何况,日日书海游弋,心灵经受一番又一番的洗礼,我相信,自己的灵魂会开出花儿,娇媚的花儿来。可以有美的文字,美的心境,美的眼睛。可以欣赏美,感受美,自然而然,自己也可能会美起来的。

所以,不管什么场合,不管照片拍成怎样,我都坦荡,笑纳。这也是,我接纳了自己,不管是怎样的自己。

拍完照,一路陡坡上山。很陡,会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的那种。但,幸亏还好,近三年的跑步生涯,让我的心肺功能有大大的提升。

再怎样,我也是能跑半马的人了吧!

上坡,再下坡,同样的坡度。可真是考验人啊。当然,我是后面才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这大的考验,一个接一个。

一路向上。是平常的山路。我是在那个叫做坪山村的小山村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就摸爬滚打在群山间。有低矮一点的馒头山,也有高一点儿的石头山。所以,与我而言,爬山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最近一次最为剧烈的爬山活动,还得追溯到7年前,2015年的时候。 那一次,和好友费飞及陈毓一家共三家人前往未开发的张家界地区攀岩探险。那一天在路上走了三万多步。两个娃儿雅贝儿和乐乐全程表现喜人,五岁多的娃儿,竟然毫无怨言跟我们一起走完全程,上山下山,有同行的大人腿抖得厉害,两小娃倒还没事。让我看到了孩子身上蕴藏着的巨大能量。

可惜的是,这次没能带娃出来。下次,可不能再把娃一个人扔家里了。倘若能带着娃儿爬上十座山,一则亲子关系可亲密无间,二则娃儿意志力会得到极大锻炼,三则让久居钢筋水泥的城里娃在山野间撒撒野放放风,娃儿身心也会得到巨大放松。

一路跟法法文彬他们聊着天,不疾不徐攀爬。我原担心跟不上大部队。但还好,我们似乎走在了第一梯队。后面梯队的朋友们都看不到了。

于是,同行的朋友们开始呼唤:神雕侠,快点儿。听到文彬喊这个名字,我不禁微笑。也好,父母给我们一个名儿,按照中国人的传统逻辑,父母给的姓名是不能轻易改的,所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但,在这个网络时代,我们可以随时按照自己的喜好, 尊重自己的意志,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 这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做我们自己。人这一生,终究是要做自己的。 永远活在父母的权威下,他人可以随意践踏我们的意志,我们的自我就会萎缩甚至不复存在。 如果我们的自我意志不能得到伸张,不能得到扩展,那我们的生命力就会极大的减少,我们的生存感和存在力就会极大减弱。这会导致心理疾病,甚至,是自杀的最大原因之一。

一路攀爬,自然就热起来了。于是,得脱外衣。裤子也得脱下一条。幸亏还好,预计了这个情况,我里面穿的也是夏天跑步的紧身裤和紧身衣。

我的背包虽然不小,但冲锋衣体积可不小。我手里拿着衣服,水杯,手机等好几样东西一路爬,实在不方便。跟我走一起的姑娘热情跟我说,殷老师,我帮你把衣服放进背包吧。

虽然觉到不太好意思麻烦这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但,确实也别无选择。于是,看着她和法法尽最大努力帮我把衣服和水杯都放进来背包。我顿感舒服多了。只是,新的问题出现了:背包鼓鼓囊囊的,一向瘦小的我开始有点重心不稳了。这为我后来差点掉入山崖埋下了伏笔。

那是大家突然看到有一面红旗在一座高高耸立着的陡峭惊险的尖石头上迎风招展,征服欲爆发了:打卡点,得跑到上面照相。

我也跟随着跑过去。手里东西不多了,但走过去一看,底下似乎是万丈深渊。而我跑得有点快,脚下一滑,身体后仰,差点滚下去。我“啊”一声尖叫。文彬在旁,连忙扶住我,着急地问:殷老师,你没事吧?

我惊出一头汗。滚下去,可就不知是什么情况了。母亲没我倒还不至于太严重。毕竟,母亲有五个孩子,我不过是其中之一。出发之前,我也买了百万保险。娃儿没妈,可就不好办了。转念一想,倘若牺牲在此,也不赖,人间我已来四十七年(对了,今天正好是我阴历生日呢)。爱过,恨过,痛过,乐过,幸福过,被辜负过,也被深爱过。最重要的是,这些年来,我走在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上,力求活出自我,活出本色,活出个性,也活出精彩……似乎也该知足了。

当然,幸得文彬在旁,让我不至于真的坠入深渊。但,那个峭壁还得去攀爬的。于是,我放下背包,手脚并用爬上去跟大家一起拍照。那个最高的石头,有恐高症的我终究是没爬上去,只在旁边稍稍低矮一点的地方站立着。

他们还在拍照,我先下来了。背上背包,看见前头是俩姑娘:一个是文婷,那个娇羞的被深爱的姑娘;还有一个是小娥,身材迷人、笑容灿烂。还有一个叫雷哥的贴心暖男帅小伙。前头是俩精干而默默无声的领队查询路线。跟着领队,你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经验丰富,认真负责,沉稳有力。

我听文婷在和小娥轻言细语说着家常。文婷说,老公工作忙碌,原本跑马的,现在实在忙得没时间。她看着很心疼。

作为咨询师,我忍不住共情,插话道:那可真是不容易。

于是,一路就这样熟悉起来。毕竟,人都需要存在力,需要被看到。而看到一个人,首先是看到他的情感、情绪。所以,当我们和他人的“情”感“共”起来了,也就是走进了他的心灵深处,也就是感受到了他。这是人际交往最基本的法则,打开对方话匣子最好的路径。

坡越来越陡峭。我尽量平稳自己的气息。在心里感慨:得亏我进入跑者行列。否则,今天这样,定会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打道回府了。

我拿了文彬的爬山杖。别说 ,还真有点作用。只是,文彬就真不容易了。拿着一大袋吃的,还帮我背着大水杯,拐杖又被我拐走了。

我们很熟悉了,我也就有点心安理得的样子了。我曾笑着对他和法法说,我带他们跑灵魂的马拉松,他们带我跑身体的马拉松。互相帮助,共同前进,美哉妙哉!

古人云,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知己,其实是不分年龄的。

再往上,我以为快到顶点了。一问,说才四五百米。这山呀,可是998米呢。那就慢慢爬,不急不躁。

越来越陡。周围所见,是厚厚的层层叠叠枯败的杉树枝以及其他各种落叶,颇有一种让我误以为自己在原始森林穿梭的错觉。空气清新,是树叶的清香味儿;静心聆听,还能听到鸟儿悦耳动听的啾鸣声。走在我前面的,是那个叫小娥的身材傲娇的姑娘。我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妙旋律,也感叹着运动给我前面的姑娘带来的视觉美感。忍耐不住,拿出手机,拍下大自然的精妙,也偷拍下小娥那妙曼动人的背影。

又到了一处竹林。四周是尖刺,是狭窄的仅为一人痛过还需要手脚并用以防尖刺刺伤人脸的艰难攀登处。这时候,前排那个高达健壮帅气的名为雷哥的小伙子在忙着给我们拍视频。他说,这才是值得拍摄的场景。其时,我已经快爬过去了。但,雷哥说,让我、文婷还有小娥慢一点儿走,他要跑到前头去给我们拍摄。于是,这小伙子竟如履平地,飞奔往前,选好拍摄地,认真专注工作。

心生小小感动。毕竟,我们是初次见面。而文婷、小娥她们,则跟他是老相识了。社会学心理学家做过一些实验,人在很多时候,是有团体意识的,后进来的和先进来的人,会被区别对待。但,雷哥显然平等相待。

似乎爬过了那片艰难地带。到了开阔视野处,可以看到山底的农舍,田野,公路以及人间烟火气十足的生活场景。正是跟故乡相似的图景。

这时,我才想起,这段我都没见着文彬和法法。说起他们俩,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了。毕竟,早餐没吃太多东西。

我决定在这儿等待。等人,也等吃。我出发前买了那一大袋零食,是文彬帮忙提着的。

人陆陆续续跟上来了。看到了法法那甜美的标志性的笑容,还有文彬及他手里那一袋吃的。

有人拿出一大袋子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甘蔗出来给大家吃。哇,真是沁人心脾啊,那丝丝缕缕的甜,恰到好处的甜,那汁水,直达心田,久旱逢甘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思量着,如果此刻不在爬山,我该是在我的鸽子笼里,于养眼绿植中,于我小小的家庭图书馆里,于我一米八的大书桌前,煮一壶茶,品一本书,惬意十足着。而之所以在这寒冷的冬季外出爬山,或许,为着这份平日平淡无奇的甘蔗的甘甜也值得了!

那句网红话说,毕竟,这短短一生,我们最后都会失去。我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有一天,化为尘,化为土,化为一缕青烟,永远离去,再不归来。那时,我们在这世间曾拼命想拥有的一切,房子车子票子位子……都将被无情的大自然的辩证法,不留情面全盘丢弃,我们只能放下,彻底放下。我们没有来生,我们只有此刻,只有今生今世。

那么,我能拥有的此刻,那就全力以赴去爱,恣意随性去笑,去跳,去跑,去攀登,去用心用情感受,去经历,去奋发,去按照自己心之所向,以一颗赤子之心,随性随意去生活,就好像,永远不会被背叛,永远不会被伤害,不会摔跤,不会被穿小鞋……那样,不被任何他人他物裹挟,不被强权压迫,不被世俗捆缚制约……包括金钱,包括名利,包括宝马别野,包括名声……让我活出响当当的透彻的通达的自我来!学爱因斯坦,普林斯顿大学给他1.6万美元的年薪,被嫌弃太多了,三千便足够: 任何多余的财富,都是人生的负累。学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学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学古罗马帝国的戴克里先大帝,醉心于种大白菜,而拒绝再次出山做帝王:任何眼明人都可以看出来,有这么好的大白菜,谁还愿意出去做帝王?也学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

我的精神,自有给养,无须物质的无上追逐。我是自己天地的王者。

肚子得到填充,再次奔赴。

路上遇到大队人马,好几十人吧。原来,是邵东当地人,说着我熟悉的邵阳话,让我倍感亲切。

到达一个山峰处,左边是耸立着的石头,正好可以挡风。我们几个决定选择在此吃中餐。中餐是文彬带的,自热米饭。味道不错。

同行的其他人在更上面一点儿的地方,他们还随身带着酒呢。我想,攀一座高峰,饮一瓶好酒,与三五好友,觥筹交错,恣意挥洒,这样的生活,岂是惬意二字能形容。

我们吃完,也跑上去跟他们汇合。再一起向更高处出发。

此处就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了。忍不住,大声吼上几嗓子。那时,便觉自己豪气干云,心底阴霾俱散。那些平日里难免的委屈,那些人际纠葛里跑不掉的压抑,那些一个人买房装房搬家整理、顶天立地的艰辛,似乎在这声声吼声里,随风消散。

最可述说的,是攀爬最高的那座石头山的历程。我们豪气冲天拍照的时候,我就望见了对面高耸着的石头,陡峭,锐利,狭窄似有李白那句诗的意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在心里几乎是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我们要从这么惊险的地方爬过去吗?

这时候,有人开始呼喊:大家都把登山杖收起来,把手套拿出来。需要手脚并用爬最难的一段了。

我才明白,出发时群里说的,必须准备手套用来爬石头山。原来是为着这个准备。

我四处张望,是否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但显然,这是唯一的路,我们别无选择。

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体贴周到的文彬,总是在我和法法身旁护着我们的。“放心,我会护你们周全”的话语,是他出发前的安慰剂,也是他真正实践着的。他是言必信、行必果的。

我一路小心翼翼,一路四处视察。幸亏还好,我穿得甚少,背包也很轻了。水杯是文彬背着,手机都放在了包里。毕竟,如此险峰,可不是开玩笑的。

最高峰,每次只能一个一个鱼贯而爬。我四肢并用,全心全意,目不旁视。有时,那个高度实在是高,我不得不跨出最大步伐,才能勉强爬上去。经过一番艰巨努力,最后总算是爬上去了。我前头那个叫做小旋律的姑娘在为自己祝贺:这么陡的石头山,我们都爬上来了,我可真为自己骄傲啊!

站在对面的团友们,一直在给我们拍照。于是,有了不少我们攀爬时的照片,见证了我们挥洒汗水的热情和永不放弃的激情。

爬过了,再看来时路,确实是心潮澎湃。忍不住为自己鼓掌:倘若这般艰险的路,都不能阻止我们攀登的脚步,人生中还有什么困难能难住我们呢?没攀爬之前,我已是心底生怵,想打退堂鼓,然而,谁能想到,破釜沉舟,勇往直前,再难的路,也能走过;再深的泥泞,都能趟过。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自身究竟潜藏着多少能量。我们总是把他人看得过于高大,把事情想像得过于艰难,而忘了,我们身为人,自身就是最大的宝库。相信自己,悦纳自己,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享有幸福人生。

正如那副蒲松龄写的名联所说: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我感慨着,生活就是哲学,生活里有最高、最好的哲学。

……

我明白,这场攀登,期待已久,也必不可少。以后的征途里,我需要更多如斯的攀爬和释放。

到了顶点,也就意味着要下山了。凡事皆如此,再高的山,都有顶点;再长的路,总有尽头;只要脚步不停,一路勇往直前,终能攀上最高的峰,终能踏上最美的途,终能梦想成真,心想事成。

最重要的是,脚步不停,永不停歇,永不放弃。

文婷在我前头。她说,最佩服那些从来都不停下学习脚步的人。她的同事,退休了,还选择去读研究生。三十多岁的她,也打算以后去继续读书。当然,现在也一直在学习。她也是心理学爱好者。我当然忍不住要跟他们说起,学心理学是多么的必要,终生学习力量是多么惊人。

然后,想起自己这一年来纠结的一个问题:是不是需要在这个年纪去继续世俗承认的学业——读博?我的良师益友唐老师、徐所长……一直鼓励我,往前走一步。对于这个问题,我暂时没做出决定,只是,我知道,此生,做个终身学习者,那是毫无疑问的。

万卷书,我已备齐。万里路,尚在征战。

士大夫之崇高理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一介布衣,我能做的有限,但,心忧天下,也是我这知识分子的使命。那就,一点点去做,一寸寸去努力。至少,为中国教育做一点事情,我是能够的。

下山途中,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因为准备不足,我穿的是普通跑步鞋。上山倒没啥,下山可就有点麻烦了:山路陡峭险峻,跑步鞋在滑溜溜的下坡路上,简直是一泻千里的架势,往前飞奔。有时,可借助路旁的乔木挡一下,有时,可拉拉旁边的人。然而,在一处几无遮挡的地方,我突然脚下一滑,就直往下飞。山底还有很远,我视线所及处,不远处有一丛灌木。然,不幸的是,灌木旁有另一个团队的年超五十的妇女在,我终究是控制不住,直接冲下去了。灌木没抓住,倒拽住了那个女性。她竟直接把我往下推。于是,两人都转了一圈,文彬赶紧上来抓稳我,这时,才终于停下来。惹她怒火冲天,连声骂:你怎么拽我干嘛?你真是可恨……我的道歉声,她似乎根本听不进去:抱歉抱歉,我控制不住冲下来了,实在抱歉,让你差点摔倒……法法在旁,听不下去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呀。文彬也在为我说话。我连忙示意他们俩:别说了。没关系,让她骂吧。只要没造成其他严重后果就好了。

我想,如果是我,可能第一反应是,拽住对方,然后会说,小心小心。会庆幸,帮到了别人。但,她不是我,她有她的成长途径,有她的原生家庭,有她遇见的人,经过的事,读过的书,听过的故事,有她的思维习惯……我不能以我心理咨询师的反应和心理去要求一个陌生人。世界,总是具有多样性的。也正为此,世界才五彩缤纷,姿态万千吧!

先理解,再原谅且包容,这是哲学和十年的书海泛舟带给我的修养和品性吧。

终于到了下山的公路上了。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成想,这新修的公路,几乎是我人生几十年来从没走过的陡坡。重心很难稳,得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往下掉。道阻且长,好几公里,因而走起来反而似乎比上山更费劲儿。我们几个都在感慨上山容易下山难原来是真的。

我们是最后几个到达山🦶的。一下来就看到他们几乎都在拉伸。这是一群非常自律的人,严格遵照毛爷爷说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指示行事。

一路回程,一句欢歌。再一起聚餐,相约下一次的攀登,这一段旅程就算是愉快结束了。

但,与我而言,这是新的开始。从此,融入新的圈子,万里路的征程,多了高山攀爬,多了同路人!

生活,也多了新方式,新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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