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
这是一座灰突突的院子,布满铁锈的大门半掩着,院子里一片寂静。
院子门口零零散散地洒落着一些泥土,一看就是邻居的小孩子顽皮在这里玩耍时弄下的。
大门两边有两棵低矮的绿色植物,一株高一些,叶子翠绿;一株低一些,叶子已经有些泛黄。
一阵风吹过,大门扇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院子里还是悄无声息。
我慢慢地拖着脚步,从大门的缝隙里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栋富丽堂皇的二层小楼,外墙上贴满了亮晶晶的瓷砖,在阴沉的天色里依然显示出刺人眼球的白色来。
白色顺着眼球,一路蜿蜒奔波,到了她的大脑,我的大脑顷刻之间,也如同那白得亮晶晶的瓷砖一样,一片空白。
小楼的正门和大门一样,都是半掩着,像一扇合不住的干瘪的嘴,里面一片漆黑。
我想要走近楼门,却发现自己的脚被牢牢地粘在大门口。
我的腿是软的,是的,一片空白的大脑依然很称职地给我最后一点本能,我不敢走进那扇楼门。
第二步:
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她看到眼睛都累了,他还没有站累。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微微下垂的头颅,还有那紧紧攥住衣角的手指。他的裤腿上已经沾上了一层浮土,还有鞋子,也看得出在泥泞中走过的痕迹。
一阵凉风吹过,他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他们如同两片叶子,命若游丝地挂在树枝上,尽自己最大能力抱住枝条,只希望在萧瑟的秋风中多招展上几秒钟。
院子的大门是铁灰色的,他的衣服也是深灰色的,底色一致的人和物凑到了一起,发出一种让人颓唐的呼应,是的,他们的底色都是颓唐。
他正在慢慢和这座院子融合,她揉了揉眼睛,眼球受到压迫,再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色。她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然而并没有什么改变,她还是看不清这座院子,也看不清这个男人,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灰色。
不是这样的。
这座院子在她的记忆里是明媚的绿色和乳白色,那是院子里那棵高大的白玉兰树的叶子和花朵。
这个男人在她的记忆里也是明媚的绿色和乳白色,那是他捧着白玉兰的叶子和花朵,开心地递给她说:“你看看,这花和这叶子在一起,多相称多漂亮!”
第三步:
又要开工了,老姚心里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这是个大活,干完了就有一大笔钱拿。
不高兴的是,昨天晚上喝酒喝到半夜,今天一大早就得起来,起床气嘛,他老姚也是有资格生一点的。反正他只跟这些刷子涂料墙壁打交道,难道还怕刷子嫌弃他宿醉醒来的酒臭?!
不过说起来,来这里刷房子,还真得喝点酒,不然是有点腿软。老姚心里想着。一听说要来这里刷房子,连一向厉害的母老虎都允许他喝两盅,批准理由是壮壮他那蚂蚱大的胆子,去了能把墙刷平。这婆娘,有时候还挺明白事理的。
真到了院子跟前,老姚还是发愁。
这院子这房子,整个都是灰扑扑的,这灰不拉几的调调,把老姚昨天晚上灌猫尿灌出来的那点精气神吸得无影无踪了。
从哪里刷起好呢?
院墙是红砖水泥垒起来的,蒙上了尘土,红色已经被掩盖得斑驳不清。红砖缝隙里的深色水泥印痕看上去更是肮脏不堪。想把这院墙刷白,老姚有点头疼了。
还有这个院子门,铁灰色的油漆东一片西一片的都脱落得差不多了,还得把外面那层铲一下才能重刷,唉。
想了想这家人许诺的工钱,老姚又叹了一口气,有钱就是好啊,舍得花钱,自然有人给收拾烂摊子,还是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