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愤青,咋了?”我也笑起来。真正的好朋友就是这样子的,我很丁丁似乎从没吵过架,很多时候争论都以笑收场。脾气如此相合,肯定是上辈子的缘分。
可眼见她年纪渐长还孑然一身,我是真有点心疼她了。人不是一定要结婚的,结不结婚只是个形式,但有个伴总是大家都渴望的。谁不想有个人知冷知热,随时可以说说体己话呢。
“丁,这些年你真的就没碰到个把心仪的?”笑罢,我问。
“哎,不提也罢。现在的人都好现实……哪个找对象不是般般计较着,有三倆条件相当的,又不投脾气。”
“怎么个不投脾气法?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我要求不高啊。只要求是个有点教养的人而已,可是这点都很难满足。比方说有的人要请我吃晚饭,到下午三点了才告诉我。可我们才只见过一次面而已。一点诚意都没有。”丁丁说,“有的人更过分,觉得跟我处对象就像施舍了我天大的好处似的,不经意就流露出那种‘你们这种剩女还能怎么样’的神情。看得我都恶心了,太虐了,心都觉得越来越凉。哎,你说说,难道没适时结婚就成怪物了?”丁丁有点激动,她的脸有点红了,左边眉毛轻轻上挑。她一激动就是这样子。
“丁,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激动是没有用的,我们还是冷静分析一下吧。讲真,你心里现在没有任何人?”我喝了口茶,假装轻描淡写地问。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紧张这个问题的,窃以为要帮一个人介绍对象,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她心里有没有人,而且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正如同一首歌里唱的”每个女人都有着心底的男人”。如果她心里有人,你怎好再塞一个进去呢?再说了,有的人很长情,已逝多年的恋情他们可能还有留恋,甚至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们总是拿后面的人跟那一任比,比来比去总觉得不满意。这种感情的烂根也是要帮他们铲除的。
“这个……”丁丁欲言又止。
感情上,正视自己的内心是需要勇气的。
“没关系的,说说无妨啊。”我看着丁丁的眼睛,鼓励她。
“要说完全没有人,那也不对,但要说是意中人,也不合适。只是隐约有点好感而已……但总觉得不太可能。”丁丁若有所思。
“哦,似乎不可能,那就是还是有希望喽!是谁啊?快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听说她心中勉强有个人选,我觉得很高兴,只要有个中意的,就有希望去发展啊。怕就怕是以前感情的烂根,霸占着感情的基站,或者压根没个入眼的,还不知要再等多久。
“哦,算了,我觉得不可能。”丁丁继而斩钉截铁地说。
“为啥不可能?”我刚刚的好心情立刻被她浇了凉水。“你到底说说是谁啊?我也好帮你分析分析。”
“算了,你别问了,我当真觉得不可能。”丁丁死活不肯说。哎,人啊,为什面对感情的时候都是胆小鬼?说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为什么?谁要研究透了这个我估计可以得诺贝尔奖了。
“在我面前有啥好不好意思的?你就告诉我是谁就好了。”我催促她,心想这个一定要问出来。
“是……是我们老总。”丁丁喃喃,有点红了脸,三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竟羞怯得像个小女孩。
真爱降临,所有的人都会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吧。
“你们老总?你是说你经常提到的许言志?”许言志我是知道的,毕竟丁丁的工作就是总裁助理,直接面向他的。可听丁丁说喜欢他还是第一次,毕竟她做总裁助理也不是一时半会了,算起来有两年多了吧。印象中这个许言志不苟言笑,脾气古怪,丁丁刚工作时可是抱怨过的——说他有六个助理,每个每天都被他支使得团团转,工作稍有不慎就要被骂,而且他骂人一点不给人留面子,只骂得人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丁丁刚工作那会,是六个助理中资历最浅的,许言志不好相处,其他的助理个个也都是难缠的兵,丁丁常常忙得一塌糊涂,饭都顾不上吃,那段时间我们电话都打得少了,偶尔打个电话就是听她诉苦。
“我说,丁,你真的喜欢上霸道总裁了?”突然觉得有点不现实,像可是摸摸脑袋,我不是在做梦啊,而且丁丁就坐在我面前。
“霓,这只是我的一点点朦胧的感觉而已,八字没一撇呢。”丁丁泯了口茶悠悠地说。“其实早在许言志面试我的时候我就对他有好感,好像哪里见过他似的,隐约我觉得他也是这种感觉,否则那么多人应聘他应该不会选我的,毕竟我各方面并不是那么出众。这也是为什么刚工作那会儿那么难我都没有辞职的原因。霓,你相信缘分天注定吗?”丁丁定定地看着我。
“这个……天注定我不敢说,但缘分这个东西很玄妙我是承认的。”
“许总其实早就离婚了,听说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他太太出轨了,不知道真假,反正公司里的人都这样传言。”丁丁说。“我觉得他吧,也挺可怜的”顿了顿,她又说。
“看来你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我说。真喜欢一个人才会心疼他。
“但我觉得我们不可能。”丁丁语气很坚决,坚决得能让人看到她眼里的绝望。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配不上他啊。”丁丁苦笑着,手指轻轻抚弄着美丽的杯子。“平常人找个对象还挑三拣四呢,以我们许总的身价,他随便想找个什么样的都能找得到,我算老几啊,不很聪明,又算不上漂亮。何况除了面试那次,他后来对我没有流露过一丝好感的。所以,我是不指望的。你非要我说,我就说说,可说说啥用呢。”丁丁笑,淡淡的,淡得有点让人心疼。
“丁,我觉得你可以努力一把。”我认真地说。“你可以向他表白。”
“算了吧,你想让我作死啊。”丁丁翻了我一个白眼。“我表白了,他不接受,我还要不要在公司做下去了?”
“丁,解放一下思想啊!我觉得表白没啥大不了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你觉得没面子辞掉工作。工作是哪里都可以做的,但喜欢上一个人却没那么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喜欢他什么呢?他应该有五十多了吧。退一步说,假设他愿意,你愿意跟一个老头子共度余生吗?”
“说不上来喜欢他什么,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他熟悉……觉得亲切。可能他有钱也是个考虑,但真的不是主要的,就是觉得似曾相识。连他发火,都不觉得很可恶。”丁丁若有所思。“我觉得跟能给我这样感觉的人一起生活,没有什么后不后悔,只是顺其自然而已。怕只怕人家不会正眼看我一眼。”丁丁喃喃,一副失落的样子。
“那不就得了呗,你喜欢他就好。致于他喜不喜欢你,那是他的事。我觉得你可以表白。表白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总比你在这里失落犹疑强。最坏的情况也都想到了,没啥好怕的。大多数人的问题是——在感情面前像个胆小鬼,白白错过了机会。你可不要作这样的人啊!”
“我、我真的可以表白吗?”丁丁抬眼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当然可以。”我说。
“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她的话。“想做就去做,人生苦短,不要想那么多万一。”
“好吧。我就试试吧。”丁丁喃喃,三十多岁的她这会儿就像只胆怯的小猫。也难怪我们的丁丁一直独身,她太善良太正了。若把每个人比作一颗糖果的话,她太甜了,别的姑娘有些坏,就让她们的糖果里多出了些酸味来,酸酸甜甜才够味,她的酸味太少了。
“丁,我还要多一句嘴,提醒你一下,做人亦正亦邪才够味,可不能一味地好哦,对谁都一样。人性本贱,你一味地对他好,他未必懂得珍惜,爱自己才是关键。若许言志不接受你的表白,那是他的损失,这么好一姑娘,他是白瞎了。若是接受你,你也不必低三下四。爱,必须是平等的,才有长久的生命,委屈得了自己一时,委屈不了自己一世。你一定要记得哦!”我说着,忍不住握住了丁丁的手,她的眼圈也红了。过几天我又要飞加拿大了,就此一别,不知几年后才能再次见面。
随后,我就陪丁丁去买了些衣服,再聊些闲话不提。
没想到我飞回加拿大不久,莫约三四个月光景,就得到了丁丁的好消息。她说,许言志向她求婚了——虽说是绝对的好消息,我为我友感到高兴,但这速度还是让我有点惊讶。
丁丁倒是爽快,一点没犹疑就答应了求婚。婚礼定于春节在丁丁老家举行。丁丁请我做伴娘,还专门为我们全家订好了机票。
婚礼前一天上午,我到达了老家所在的小城。许言志这个工作狂还没到,说是要晚上比较晚才能到,我终于逮着个机会跟丁丁说说悄悄话了。
丁丁告诉我说,之所以选老家举行婚礼是许言志的意思。他不主张大办婚礼的,但对岳父岳母而言嫁女总是个大事,所以要在老家好好办一下。
“他倒是个好女婿,真没想到啊。”我调笑说。
“是的。”丁丁巧笑,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几岁,爱情的力量不可谓不大。“更令人惊讶的是,你知道他说为什么要娶我,说因为我是个好姑娘。我说你怎的知道我是个好姑娘。他说,你不记得我们公司每年都有家访了吗?家访可是我们公司的特色呢,每个员工及其家庭情况我们都有记录。我们公司里的女孩子,比你漂亮的不少,比你能干的也很多,但比你孝顺的不多,比你善良的就更少。你柳丁丁是个罕见的好女人,我早就注意你了,觉得你是个极佳的结婚对象。不瞒你说,我也是早想找个伴了,但一般投怀送抱的女孩子目的性太强,我不喜欢。所以准备就在公司内部找,知根知底多好——当然公司的家访可不是为了这个,家访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一个对家庭不负责的人我一般是不会重用的,即使用也是有保留地用。——只是你吧,以前性格不够主动,着装也单调乏味,让人提不起兴致。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恨铁不成钢哪,难免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次你竟大胆向我表白,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一开始一个月没回应你,你也不漏痕迹,照样上班下班做好工作,人还变得更加靓丽了,这就让我服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老许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呢。”我真心觉得许言志的这番言论够新奇,可能成功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吧,选个老婆既有平常心,又别出心裁。
无论如何,真为丁丁能嫁给自己合意的人高兴。这么一嫁,倒让人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你以为上天一直没有眷顾你,只不过是因为她后面为你安排了更好的,如果早早给你,你怎懂得珍惜呢。
所以我想,天神若是个女的,她老人家必是个调情高手。(笑)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