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空渐黄,阳光在云间吞吞吐吐,能清晰地看见细小的灰尘浮浮沉沉。手机里扬起的是中孝介的夏夕空。
空气很干燥,呼吸的话仿佛整个身体的水分都在往外抽干,于是我不停地喝水,一仰头一饮而尽,温热的水从肠胃滑过,很惬意也很温柔。
不像我。
我很久没有对自己温柔了。
每次听那种很温柔的话,比如回想起小时候外公拉着我一遍又一遍嘱咐要学会收敛脾气,要学会温柔,要学会为人处世之道,要学会保护自己。现在想起来,仿佛每句话都还在耳边。好像我身体往后一趟,我又能回到那个年纪,枕在沙发垫上,等外公给我检查完作业就兴冲冲地往门外跑去玩的年纪。
每次听那种很温柔的歌,比如中孝介的声音,总是像细流一样滋润着心,原本坚硬无比的心突然就变的柔软了起来。原本以为无坚不摧的一切就这样土崩瓦解。
所以我常常觉得,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其实是温柔。
如果人对我残忍,我会憎恨他,会想办法战胜他报复他打败他,但如果人对我温柔,我能做什么来回应他呢?我会觉得受宠若惊,我会奇怪这个世界怎么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明明这个世界充满了丑恶和尖锐,连地面都会磨伤脚底,连想休息的时候都找不到一个能倚靠的东西,连想哭的时候都需要忍耐。可是这个世界居然存在温柔,使人无可避免逃无可逃地去爱。
夏天快到了呢。
那是一个整棵树都会盛开的季节,苍翠而繁盛,比春日更加芬芳,满到溢出。
是小孩子们不知疲倦地追逐着,满身汗水,也满身欢乐。
小时不用去选择,从来都是从心所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快乐,而长大后才后知后觉那是快乐。长大了,会在成绩和休息之间抉择,在美食和体重之间抉择,在安逸和工作之间抉择。为了不犯错,人们总是选择那个正确的事情,不计疲累,不计伤痛,不计代价,不计辛苦。至于真的想做什么,可能心中有所觉,但亦作不解。
只有回到家自己一个人,任由泪水满面止不住,才想起多年前的温柔,温柔的快乐,温柔的梦想,温柔的自己。
社会和时间的确把人的尖锐磨的圆润了,但也让人的内心镀上一层金属,使其看上去坚硬,看上去无坚不摧。同时还帮着世界对自己残忍。
温柔是多么美好的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