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前一段时间,在“大老振读经典”这个公众号上,有一篇很火的文章,叫作《嫁人不要嫁李白》。大老振起了这么一个题目,字里行间对李白要命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李白也有公众号,他看后也许会一笑置之,也许会写一首气贯长虹的长诗一笑哂之,也许他会发表以下的自述。)
嫁人何妨嫁李白?哪个女人愿意嫁一个日复一日只关心饮食起居而没有丝毫浪漫和才情的人呢?在爱情里,我有一颗自由的心灵,但我并非代表我不钟情。如果你倾慕我的才华,那么也请你尊重我的自由。
心灵的自由并不是信马由缰,而是守住内心中最珍贵的东西,人生的所有举动,都离不开这一个原点。在此基础上,去尽情开辟心灵的疆域。
我的一生千变万化,只有唯一的不变。如果你问我,我李白的心中有什么不变?我会回答,我的心灵土壤之上种着美丽的桃树——那是我唯一的不变,我对自由和爱情的歌颂。
老婆大人知我,在山东济宁这座城,朋友们也知我。太白桃园,千亩桃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浪漫如我,痴心如我。他们是知道我的自由,又明白我的真性情的人——因为我将对爱情的所有的衷肠款曲都种在桃树里了。
说起我对桃树的衷肠来,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呀!我曾经亲手种植了三株桃树,每一株都是我心中浓烈的桃花情结。
第一株:爱情信物
安陆月色出纤尘,
白兆书屋入清芬。
与君手植桃枝嫩,
两心陶然为一心。
盛唐。
我们李家从西域碎叶迁居四川江油,父为客商,并非士族,科举之路阻塞,但阻塞不了一轮峨眉山月正当空。
开元十三年( 公元725年)。
二十四岁的我初次仗剑远游。从荆门到楚地,一路遭到渝州刺史李邕、荆州刺史韩朝宗等权贵的冷遇和羞辱。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二十七岁。
我身上颇有些不羁的魏晋风骨。我在安陆的白兆寺游览风景之时,遥遥看见一个妙龄女子,袅袅婷婷的从一顶轿子中走下。我心似春水波澜,点点涟漪。
我让孟浩然前去提亲,原来她是前朝宰相许圉师的孙女。她欣然同意。
我知道,她欣赏的是我的才华,而不是看到我的落魄,她嫁的是是早已写出了峨眉山月歌的我。
成亲的那天,我和她亲手将一株幼小的桃树苗种在院子里。这株桃树经常在我写诗时蹦出。
于是我和妻子在白兆山书屋,看着窗外的桃树,日渐枝叶扶疏,翠华满眼,读书、写诗、看桃花,在过着一种煮书消得泼茶香的生活。这十年是我最幸福的十年。
我的诗友曾问我:“为何停在白兆山?为何钟情桃花树?”我写《山中问答》来回答他。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远行他乡与妻子饯别也是春季正浓桃花正艳。为施展抱负我离别白兆山,那株桃树,始终在我心头摇曳。出门在外,我想家想妻子时,挥毫写下《久别离》中有这样的句子:“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花。况有锦字书,开缄使人嗟。至此肠断彼心绝。”“桃李今若为,当窗发光彩。莫使香风飘,留与红芳待。”(《寄语其三》)
在遥远的汉水之滨,我也曾给妻子写了十二首《寄远诗》,每一句都是一朵绽放的桃花。“自知未应还,离居经三春。桃李今若为,当窗发光彩。”(《寄远三》)“遥将一点泪,远寄如花人。”(《寄远六》)离别几春没还家,玉窗前的桃花开败了几次?花兮?人兮?心中的桃花是她。她是心中的桃花。
第二株:育子盟誓
公元多少年,爱妻溘然长逝。桃花树下,她在我怀中,说:“答应我,要照顾好我们的儿女。”看着我立誓,她带着微笑去了,桃花开始如大雨一样纷纷落下。
我如锥心泣血般的痛。开元二十五年( 737年),我在无奈之下,携娇女平阳、爱子伯禽,来到了东鲁(今山东济宁)投奔我的叔叔。
那一株桃花却是带不走的,我在贺兰氏酒楼下种下了一株小小的桃花,希望它能看着孩子长大,就如同爱妻在看着他们一样。
后来我又去寻找我的理想,仗剑远游,一别经年。在金陵,我去实现我的人生理想。“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为辅弼”、“济天下”、“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但是桃树如同在我眼前,儿女也时刻牵挂在我的心中。我写下了《寄东鲁二稚子》。
……
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
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
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
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
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
……
儿子女儿眼前的桃树如同母亲那美丽的身影。种下这株桃树,难忘妻子临终时对我的嘱托:“照顾好我们的儿女。”斯人已逝,现在保护好儿女就是我的天职和头等大事。
我深受时世拖累,也连累了妻子,连累了孩子。离别孩子,是我心头之痛:“肝肠日忧煎。”(《寄东鲁二稚子》)
于是,李白不忘托付杨燕之、肃三十一等友人,到了东鲁汶水川,一定要去看望平阳、伯禽,捎去父亲的问候和牵挂。“二子鲁东门,别来已经年。因君此中去,不觉泪如泉。”(《送杨燕之东鲁》)
我也像每一个远行的父亲一样牵挂着家中的子女。
第三株:父子团聚
安史之乱爆发,我托付从前的的门人武谔,从乱军包围之中,救出了爱子伯禽,从东鲁汶水川接到金陵。爱女既嫁且卒,我痛不欲生,不能再让伯禽长期受到父子分离的煎熬。从战乱中逃离,父子团圆,相依为命。
定居当涂谢家青山,因为这里是我的前世知己谢朓居住的地方。我爱他的清新俊逸,他的一生与我如此相似:遭人陷害,身陷囹圄,惨死狱中。我与爱子伯禽共同栽下一棵桃树,这是我种下的第三棵树,与谢眺的桃林融为一体。
此时,我又想起了年青时在安陆和兄弟们团聚的情景。那时我写下了《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在一个美好的春天夜晚,我和堂弟们在桃花源前聚会。中天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明亮的月光轻轻流泻,轻柔的晚风送来桃花的芬芳。兄弟们饮酒吟诗,畅述天伦。今天的这株桃树下,往日情景如在眼前。几分惆怅,几多感慨。
三株桃树,每一株都是我亲手栽下。一棵是爱情的见证,一棵是护子的盟约,一棵是乱世中与儿子的相依。桃树俨然已经成了我的心灵寄托,成了李家的家魂,神圣而凝重,贯穿我的生命。
面对桃花,我就是那个天地间最纯粹的赤子,以我诗吟我心,以手诉我情。有人说,我是诗国中独来独往的一位豪士,但相比于外在的自由,内心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我虽有游走四方,但我的心中的自由始终有所依托。谁说人生只能俯首称臣,我偏要做自己内心的王,是守护住我自己最真的情。
嫁人何妨嫁李白!
在一个万物俱备、什么都不缺的年代,比起占有物质,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充实感。如果我生活在一个政治清明的时代,我就不需要那么多游历,将更多地担负起家庭的责任。嫁给李白,我用我的视野为你导游,我们宝贵的经历以及从中获得的知识,将永久地入驻我们的生命。心灵在清辉明月之中,放声高歌;豪情壮志在仰天长啸中,气吞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