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提笔想写我的父亲,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在眼圈打转。我的父亲是一位命运坎坷又卑微的苦命人,但他吃苦耐劳,容易满足,从不抱怨命运,默默无闻的接受着命运与生活对他的安排!
父亲还在奶奶肚子里的时候,来不及见爷爷一面,爷爷就去世了,父亲出生之后,有些亲戚为了争夺爷爷留下来的那份财产,把奶奶逼得不得不留下刚出生没几个月的父亲,改嫁他乡,父亲便被一家亲戚所收养。可想而知,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父亲连一天学都没上过,每次看着同龄人背著书包去上学,只有眼睁睁的羡慕着;还经常站在教室外面,听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发呆。可是,即使再怎么羡慕,时间一到,他还得拿着农具去地里干活。活是专挑最累、最重、最脏的。
从小到大,父亲再怎么受到别人的欺负,也不敢还手,顶嘴,只默默地忍受着。有次,五六个同龄的孩子经过父亲干活的田里,便把父亲围了起来,一起向父亲身上扔土块,口中还骂父亲:野孩子,克死父亲,气走母亲。那时的父亲,只能抱着头,任凭他们打,心里即便有再大的屈辱、再大的痛、再多的苦、再多的愤怒,也只能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咽,任他们欺负,泪水蔓延。因为父亲明白,不反抗还好,万一反抗了,就算再怎么有理由,最终更是父亲的错,那后果更难以意料。他们打累了,便一哄而散,留下缱绻在田里一角抱着自己独自哭泣的父亲。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养成了父亲沉默寡言,什么都不争,以换取三餐温饱的脾性。
当时父亲以老实巴交,勤劳出名,外公便因此看上了他。因为当时两个舅舅还小,外公需要一个劳动力,而妈妈是长女,听话、乖巧、勤劳、能干,外公便以一己之私,不惜以死相逼,强制性的让父亲成了他的倒插门女婿。这对父亲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美事,终于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但对母亲来说,这是一种命运不公的安排,可又无力反抗,只能屈就于这个被迫的婚姻。
从小到大,父亲对我们几兄弟姐妹的教育,从不会说轰轰烈烈的大道理,也从不打骂,他只用他特有的吃苦耐劳的行动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们,让我们养成了勤劳的的性格。为人父母之后,也渐渐体会到,对孩子的教育,事实上,身教胜于言教。
由于父亲不认字,也不会任何技术,所以来到汕尾之后只能干体力活了。记得父亲的第一份体力活便是用板车给人拉货,无论工作多苦,多累,从不皱下眉头,从不在我们面前喊一声“累”,叫一声“苦”,除非遇上头痛病发作,才看到他微微的皱眉。
说起父亲头痛的病根,要从他被亲戚收养时说起。那时父亲另一个亲戚生病了,需要大量亲人的血液,其他人都不愿意献血,而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到父亲这个孤儿身上,二话不说,便被他们拉去抽血。父亲被大量抽血之后,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又得马上下地干活,更别说有营养补充了。自此,父亲便落下头痛的毛病,而且跟随他一生。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父亲的工作不会很劳累。直到有一天中午,刚好我要去上学,半路上,远远看见父亲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头上戴着太阳帽,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面朝下,背朝上,在烈日下拉着一大车沉重的货物,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汗如雨下。时不时停下来,用其中一只手擦拭模糊视线的汗水,然后,又迈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身体的画面。顿时,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碎落了一地,我知道父亲固执的性格,就算此刻我去帮他的忙,也会被他赶回去,何况,他一直都不愿让家人知道他的工作状况。所以,只能在一边偷偷看着,泪流满面。心里狠狠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之后,必须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就在我在外读书的时候,父亲给客户卸载钢筋时,猝不及防的,被反弹回来的钢筋狠狠的抽打在腹部上,造成肠梗阻,住进了医院,需要开刀手术疏通。为了怕影响我的学业,父亲硬是不让家人告诉我。父亲住院期间,担心的不是他的疼痛,而是我们的生活经济和他的工作。
在父亲手术的前一天,姐姐忍不住告诉了我,我马上请了假回家。跟着母亲到医院,父亲看到我,故作轻松的说:“你不好好读书,回来干吗?”我说:“您明天都要做手术了,我能不回来吗。”父亲说:“就我这点小事,你就跑回来,万一影响到学习怎么办?快回学校去。”当时,我的眼泪都快崩溃了,但为了不让父亲难受,只能强忍着。
母亲看到父亲忍痛的痛苦表情,为了减轻父亲的疼痛,便走过去给父亲的痛处按摩。按了一会,没想到,一股气体从父亲的体内排出来,腹部顿时不痛了,父亲奇怪的问母亲:“你手上沾了什么东西?怎么被你按摩几下,排出气体后,便不痛了。”最后经过医生的检查,父亲的肠梗阻不用开刀手术了,竟然通了。自此,我们便叫母亲的手为“神仙手”。其实母亲所谓的“神仙手”,只不过是她掌心里注满了她对父亲深深的爱与祈福罢了。
自这次事故之后,我们便让父亲换轻松点的工作。几经辗转,父亲找到了腌制水果的生意,没想到父亲对腌制水果很有天分,他腌制出来的口味,得到顾客们的喜爱,生意倒也不错。
我成了家之后,由于能力有限,一直没能实现让父亲过上好日子的愿望,直到前几年买了小房子之后,才在我们再三苦苦的劝解下,彻底放下手上的活。
现在的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白发鬓鬓,苦累而卑微的生活却没将他打垮,岁月把他的一道道皱纹镌刻成一朵朵慈祥之花,绽放在他的脸上。做为子女,能看到父母脸上的笑容,健康的生活,没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我的父亲,一辈子就是这么吃苦耐劳,默默无闻的。虽然活得有些卑微,但是,这些都无法阻挡父亲爱的深沉和厚重。他用无声的勤劳耕耘他的一生,用无声的爱为家庭奉献一切,把我们教育成勤劳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