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冬季的寒风,到无锡来看多年的老友。没来之前就说要带我去吃无锡最好吃的摊贩。不料这两日的温度有点低,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任她如何诱惑说“那家的烧饼真的超级好吃”。
一直磨叽到九点才终于起床和她去吃早餐。所幸的是她并没有对我发脾气,像对待一个孩子般对我十分的宽容,让我觉得十分地安心。据她住处十分钟的路程的地方有一家烧饼店。虽然刚出锅的烧饼冒着腾腾的热气,特别的可喜,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烧饼,心里有几分失望,不晓得这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大老远拉着我来吃。但还是笑着捧场:“哇塞,看起来很好吃。”
拎着烧饼和茶叶蛋进了一家早餐店,只有小笼包、蛋汤、胡辣汤在售。将近十点的早上,店里依旧十分的繁忙,店员们在两桌见宽的空间里奔忙:收钱、找钱、上汤、上小笼包,间或夹杂着几句你的葱花/香菜。还有那些叫饿了么的外卖员们进进出出,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捡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没多会儿功夫蛋汤就端上来,飘着香菜和葱,衬着碗里的蛋花煞是好看。低头喝第一口汤的时候,她把烧饼递了过来。不曾想这不起眼的烧饼却给了我最大的惊喜。口感清脆又柔软,烧饼一层的一层出现在眼前,每一层都有细碎的葱花,均匀的铺着,不是往常吃的那般厚厚的面粉味道。
人来人往的时候,收到家里的消息,要我在网上搜搜电视机。那一刻总是忍不住,说:“觉得有点累,家里什么都要找我。”她坐在对面,看了看我、还是说:“那次听你讲电话,我觉得你家阿姨没有真的在为你考虑。”我愣了一下,分辩说:没有吧。她恨铁不成钢似的叹说:“你就是太听话了”,内心响起了细小的破碎声。其实,都明白的,相处中不管什么都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的言语和神情里就已明白,那些所谓的爱和宠爱都不过虚妄。
像是为了弥补,她带着我逛无锡的菜市场,因为我说喜欢生活的气息。还采购了排骨、香菇、青菜等要煲汤给我。在诺大的菜市场里溜达,看她镇定自若的砍价、付钱,却恍神的厉害,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太听话,只是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学会做懂事的孩子。
自有记忆以来,“多余”是我记住的第一个单词。他们都告诉我说:“你是多余的。”在那个计划生育人人自危的年代里,作为想要儿子的家庭里的二女儿,我的存在和出生都不是被欢迎的。母亲总是说谁让你跑的太快呢?仿佛跑的慢一点就可以成为弟弟似的。他们如数家珍的告诉我因为我的不被允许的存在他们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难,一字一句的在幼小的我看来都是字字血泪的控诉。闹过、也桀骜不驯过,每一次都能让家里鸡飞狗跳,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样闹腾是不被欢迎、也不被允许的。他们喜欢懂事的、乖巧的孩子,我就低眉顺眼、如他们所愿。
我今年24岁,吵架生气永远不敢太久,先道歉、先低头、先呵呵的去笑。他们都说我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谅人了,可我不过是看的更明白而已。他们都说吵架大人没有胜过小孩的,但是从来都认输,因为我知道输不起的那个一直都是我、只是我。
买完最后一颗香菇,从菜市场出来。她拎着许多食材还带我绕道去买烤鸭,要让我尝尝最好吃的烤鸭。烤鸭店的老板很抱歉的跟我们说需要等。闲来无事把买来的板栗一颗一颗剥的干净,避着风口缩在一侧等,香味愈来愈浓,她耐不住等待跑到炉边拍照,跟在老板屁股后面东问西问,北风卷起细小的尘土在脚边打转,时间静静的流淌。
终于等到刚出炉的烤鸭,大包小包的拎着打道回府。商量着这么冷的天就舒服窝在沙发里,备上瓜子找一部电影看看。开着空调的室内,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端坐在地毯上吃着烤鸭看电影《告白》,感叹于家庭和教育对孩子的重要性。
吃饱喝足,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哎,你别睡啊,汤都熬好了,你先喝一点暖暖再睡。”多么像那个睡意朦胧的早晨,躺在床上听见拖鞋在地板上踢踏的声响,还有小姨说:“小妮想吃蒸菜,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去摘点。”如何能说自己是不被爱着的呢?是爱的,只不过这爱太过单薄,并不足以抵抗那些因为忽略和不够爱而生的滚滚不安。
我曾想:这一生但凡有结婚生子的可能,都只要一个孩子,如杨绛写的钱钟书之爱子那般有且只有一个孩子。可是又如何呢?这样就可以避免伤害吗?我并不能知道。
盛一碗汤,味道极淡,说不上美味,但还是暖的让人落泪。我就是这样的孩子啊,所求也不多。一碗汤、一餐饭、有家可回、有路可去。那些爱和深爱如何能强求呢?人之一世难得的是糊涂,不是看不清、只是想要假装看不清,不这样要如何才能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