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
(四)
如花从厂办出来,心中暗自欢喜,退休这事应该是没有问题了,王德利收了她的东西,就算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帮忙解决。她感到一丝轻松,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要愁下顿,好歹每月都有一些固定收入。
回家路中,接到儿子浩子电话,说是肖琴爸爸有指示,晚上到金花酒店大家吃个饭,商量结婚的事情。如花这边根本没什么亲戚,娘家父母早死多年,只有哥嫂一家,平时也没什么走动,浩子结婚通不通知他们也无所谓。即使摆酒席,除了浩子的同事和朋友外,其他的都是媳妇那边的亲戚。肖琴父母路子广,虽说退居二线,但有头有脸的朋友应该不在少数。如花曾听浩子讲过,如果要摆酒席,起码在四十桌以上。
四十桌,如花不敢想象,她一直在担心着酒席的事情,按当地风俗,结婚酒席都是男女双方一起办,男方出钱,女方啥都不管,是她家的人情客往份子钱,她家收。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如花情况不妙,她根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算撒网撒下几个人来凑热闹,也收不了几个钱。况且听肖琴口气,她爸妈早放出风声,结婚时要在磁湖山庄大摆筵席。磁湖山庄是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家能去的地吗?一场婚宴下来光酒席钱都有五六万,这还没算烟和酒的钱,一想到这些,如花心里发怵,脸开始多云转阴了。
新房刚刚装修完毕,原先计划十万元的装修费用,肖琴和浩子逛一趟家具市场下来,就已经差不多了,还好肖琴说她父母拿十万出来,如花赶紧撒手不管,自己只有这几个银子,万万是陪不得这姑奶奶的。
可是今晚的鸿门宴必须要赴,哪怕亲家提出再多的要求,首先她得一一接受,如何答复,能不能兑现,她都得事先好好琢磨一下,回复不得体那是要丢了儿子脸面的,如花不想让浩子左右为难。她不想这样,在这个世界上,儿子是她的全部和希望,即使自己受再多的委屈,她都不希望看到儿子受到一点点伤害。
回到家后,如花找出抽屉的几张存折,用计算机按了几遍,所有加在一起还有五万六千四百三十元,这是家里所有的存款。不能指望浩子,这几年为了追到肖琴,他不知花了多少钱,虽说参加工作到现在没从家中拿钱出去,但也没上交给如花一分。如花心里明白,男孩子在外太抠门了不好找对象,也交不到什么朋友。
如花有些气馁,看样子酒席钱还不够。想当初自己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今天不至于手短吗?可再怎么努力节约,钱还是差一截。如花实在想不出法子到哪儿借到钱,哥嫂一家自己都过得艰难,哪还什么可以打主意的?姑子一家早失去了联系,即使知道电话,也开不了这个口啊!想当初姑子当着大家的面扇她的那巴掌,至今隐痛在心,那骂出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也就从那天起,如花就破罐破摔,反正都是没脸没皮活着,还不如没脸没皮地该干嘛就干嘛,我要活命,儿子要活命啊!我就是不要脸,你又能把我怎样?
如花想到这些,眼泪忍不住噗噗直掉,她现在很少哭泣,生活的艰辛和磨难早已锻炼出她的钢筋意志,因为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笑贫不笑娼的现实,没有钱,你到哪都会受欺负!
如花拿出首饰盒,再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她有些迟疑,这些东西即使全部卖掉,怕还是不够。那只玉镯她戴了二十多年,几次遇到难事时,她都差点典当出去,她摸着晶莹透亮的玉镯又一次陷入了沉思,看到它,她总会回忆起那段日子,虽说有些不堪,可毕竟她曾幸福过,谁又能否认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