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过不少门,走过多家亲戚,每个敞开房门的小家几乎都少不了电视机。大的、小的,黑白的、彩色的,纯平的、超平的、液晶的、曲面的…电视在更新换代,互联网吞噬了大街小巷,可是谁都无法一脸豪气地彻底放下电视机,私下想想,我们放不下的大抵是那份家里的烟火气罢。
刚记事时家里穷,只有黑白电视,只能看中央一台,小小屏幕还带着麻点,每天7点新闻联播连着后面的天气预报,像是一项少不了的仪式。后来家里情况好一点,换了彩色电视,八个频道,可以随意切换,那时总爱看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私访的皇帝被发现是九五至尊的场景,也忘不了宜主子和小桃红,那短暂的时光被偷偷撒了蜜,仿佛我自己就是皇帝。回故乡时,没成家的舅舅带我去村里有电视的人家看电视,一屋子的人,电视广告时大人聊聊家长里短,而我却总觉得哈药六厂的广告词好记易懂,毕竟它重复三遍。
八个频道的电视用了很久,周围邻居都用闭路电视的时候,我家还是在用只能收8个台的老古董。所以我和姐姐每天下午都去邻居家看动画片,邻居的叔叔阿姨很好,每次都会给我们小板凳,亦或者发给我们他们上班带回来的糖果。电视的缘故罢,我们也把他家的小孩视作孩子王,我名字叫甜甜,孩子王姓名是田甜,依稀记得她不开心地指着我说,你为什么要和我起一样的名字?不懂事的我曾经在电视的俘虏下因为名字这件事埋怨过爸妈,爸妈知道后也曾勒令我不准再去她家看电视,索性那时也小,性格调皮,闹过之后也便忘了这档事。
后来终于,自己家里有了闭路电视,新的长虹彩电,四个角的保护套我们不舍得拆,遥控器上套着塑料保护膜,爸爸多次强调不要随意按动遥控…一度,我往外跑的时间变短,看着少儿频道心里充盈着喜悦,大概是因为物质满足或者家庭力量变大而中气十足吧。我稍大些的时候,自认为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呆在家里看电视了,晚上睡不着也会习惯性的看看电视,在剧中的一声声台词后缓缓放下眼皮,仿佛电视的声音也随之turn down 。虽然每早妈妈都会批评我们没关电视,然而醒来后电视的关闭状态让我们每晚仍然看的肆无忌惮,睡的也十分安心,就像秋裤扎进袜子,温暖舒服,仿佛夏天草原上享用过美食的狮子在洋洋洒洒的阳光下打着哈欠,我可以舒心睡去,最后关电视妈妈就是我肆无忌惮的最大理由。
那时家里门锁不牢,每次出远门妈妈总要叮嘱邻居帮忙看着点,我嚷嚷着有什么好看的,妈妈却总担心万一电视给人抱走了,于是我总是觉得电视是家里最昂贵的东西,回家看到电视在也会安心。爸妈出门留我一人在家,也时常提醒我,甜甜,晚上电视开着,出去也开着,曾经纳闷,后来才明白电视声音会让小偷觉得这家人都在,会缩小我的恐惧,营造家的烟火气,让我不觉得孤独,也让坏人远离。
大学买电脑时妈妈没说什么,逛过家电商场后也知道了电脑比电视贵得多,妈妈所谓的贵重,不等同价格,是一家人看电视的心境,是电视给她闺女营造的安全感,是一个小家的烟火气。
有次回故乡看舅舅,村里家家户户都装了彩色电视机,晚间再也没有了一屋子的乡间趣闻,我的心也像灶间的青烟缓缓淌向远方。自从搬离门对门的巷子后,那种看别人家电视产生的自卑感也慢慢烟消云散,善良邻居夫妇家的田甜也大概早不是那幅蛮横样子了。偶尔走过居民区敞开的小屋,一家人的只言片语夹杂着电视声音也让我觉得心中无比清明。
在自家早餐店帮忙时发现人多嘈杂时爸爸总是听不清顾客点了几个包子,老是弄错数量,晚上爸爸看电视开的的音量也越来越大,而妈妈也渐渐不记得关电视…后来我知道,爸爸年纪大了听不清了,妈妈每天操劳,越来越早进入睡眠,熬夜玩手机后看他们睡着,我也会蹑手蹑脚地关掉电视,揶好爸妈的被角,2017,我长大一岁,他们年老一岁,常回家看看,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看着他们的容颜,嗅着枕头被窝里家的气息,我仿佛看到万家灯火中我们一家人围着圈看着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