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暮色沉沉,百花楼下牡丹阁大门紧锁。门外街道空空荡荡,几个小酒馆正在收拾外面的摊位。风雨来临之前非常得安静,忽而雷声作响,没多一会大雨倾盆而下。马蹄声起,两匹好马飞奔而来,停在百花楼门下。下马,扣门,楼里探出一个身影,确认过后两人依次进去,大门又紧紧闭上。
百花楼门世代在金陵,与世无争,门下有三阁,牡丹阁与昙香阁位在繁华之处,而其下三叶阁则在栖霞山下。百花楼算不上当今武林显耀的门派,不过还是很受江湖中人的尊敬。百花楼主与夫人善于铸造兵器,牡丹阁铸剑,昙香阁打刀,三叶阁则精通于各种机关暗器,因而百花楼与各个门派来往颇多。几十年来百花楼在金陵安安稳稳,门下弟子越来越多,只是最近金陵忽然多了一股势力,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是何目的。百花楼主派人多方打探,均无功而返。这次又派出门下好手齐勇与齐武两兄弟出动,刚刚进门的两人正是两人。
大雨笼罩着牡丹阁,屋檐滴水连成线,远看一片朦胧,更显清秀。前殿内几名弟子正在查看新铸的剑,十分忙碌。侧厅是一个酒楼,平常迎来送往的,也方便接待各门各派前来挑选兵器的弟子。刚下了大雨,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在此处躲雨,倒是十分热闹。
其中有一人猴头猴脑的,伏下身子和另外三人低声说道:“你们不知道,连立华在江湖上也是人物。她早年在拜师于归云门,是当时最为有前途的弟子之一。如果不是练功走火入魔酿成惨祸,以后执掌归云也未可知。”
另外一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你就胡扯吧,天下武学,万宗归云,她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也配执掌归云?”
那猴头猴脑的人眼一斜,道:“你们有所不知,二十年前正魔两派在千魔岭大战,连立华也是参与了的。当时小辈中只有她一人,可见资质上佳。只是听说性情倨傲,不知是练功出了岔子还是本性暴露,竟残杀同门,事发之后就被归云逐出门外。那之后她更是不管不顾放开了性子,笼络了许多江湖上三教九流之人,还自称什么连岳教。许多名门正派都十分瞧不上她,只当是个习惯打家劫舍的不入流的小门派罢了。真是可惜了这块练武的好材料啊。”
其中一人十分捧场,说道:“是啊,相比之下连立华的师姐百花夫人便好多了,嫁到百花楼在我们这里安安稳稳的。可见这天赋武学什么的倒在其次,关键是不要走歪魔邪道。”说罢看了一眼四周,又低声说:“只是我听说她最近又跟连立华又扯上关系了,说连立华二十年前练的剑谱是被她夺走了,你们听说了吗?”
那猴头猴脑的人伸出手指,嘘地一声:“小声点,我也是才知道这事的。这下连立华定要是来百花楼生事的,恐怕百花楼要遭殃咯。”
侧厅连着一个长长的走廊,青砖黛瓦,一路通往后院楼主和其他弟子的居住的地方。百花楼弟子陈小风正在打扫百花夫人的房间。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白色轻衫,梳着一双辫子,红色的发带垂在脑后。她大概是三年前加入的百花楼,除了在飞刀之类的小玩意上有些长进,百花楼的剑法刀法还停在第三层,后来楼主也不想为难她,便让日常帮大家做些杂活,打扫打扫房间。
现在众弟子都在前殿和侧厅,后院倒是十分安静。天色渐渐晚了,她在房间内间仔仔细细擦拭着。过了一会,见后院完全没了人声,想来大家都去酒楼用饭了,便轻声轻脚地走到床边,一手伸进被褥里,摸索了一阵,只摸到了冰凉的床板。她整理好床榻,半跪下来细细查看地上可有什么暗格,仍是一无所获。她也不意外,她这半年来,已将牡丹阁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忽然她听见外间有响动,赶忙藏在书柜后面。来人脚步极轻,房间内很暗,小风看不清来的是谁,在暗处观察着。她不想做声,若是引得别人过来,虽然她时常在后院打扫,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解释。只见来人也四处翻着,定是和她在找同样的东西。忽然那人一步一步向书柜靠近,她发现躲怕是躲不过了,猛地窜了出来:“什么人!”
来人十分警觉,没等小风反应,已打开窗户,翻身逃了出去。小风一路追了出去,只看到一个人影已消失在长廊尽头。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追了上去。她先去了前殿,看到齐武正在点兵器,问他可见到刚刚有人来过。
小风的剑法大多是齐武教的,再加上齐武待人亲和,规矩没有楼主还有他哥多,因而和小风十分要好。齐武见她慌慌张张的,问她发生了何事,她隐去了细节,只说看到有人在百花夫人房间鬼鬼祟祟的。齐武一惊,道:“怕是溜到酒楼那边了,我们去看看。”
两人进了酒楼,发现楼上楼下都是人,有自家弟子,也有别的门派来的。两人看着满楼的宾客,心想那人估计已混在其中,这下可怎么找。
哐啷一声,忽地二楼一桌动起手。小风和齐武闻声上楼,只见一个书生模样公子指着三个百花弟子,说道:“你们怎的仗势欺人?百花楼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其中一个弟子,见齐武过来,指着那公子,申辩道:“这小子活腻了,刚刚竟然来偷我和刘如柏师兄的银子。”齐武和小风看这三个百花弟子虽戴着百花楼的令牌,却都有些眼生,想来可能是另外两阁的弟子,不经常走动。
那公子一身青色长衫,端坐着不动,面色沉静如春水,看不出深浅。他并不恼,不慌不忙道:“在下品行虽然没有多高尚,却也不耻做鸡鸣狗盗之徒。初次见面,百花楼的弟兄怎么无端污蔑在下?”
刘如柏虎背熊腰的,瞪着双眼,有些不爽,向前一步,把那书生提了起来,向自己师弟道:“搜他身。”这公子似乎没什么功夫,任凭刘如柏将他提在半空。
齐武拦下刘如柏,对他说道:“你们先放开他,我来搜。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敢来百花楼生事。”说着走向那公子。那公子十分配合,主动张开双臂转过身来。齐武向那公子说了一声音得罪,便在他身上搜了一翻,并无所获。刘如柏三人十分奇怪,刚刚他经过的时候,自己的钱袋子明明不见了。
那书生向那三人道:“现在你们满意了。是不是应该给在下道个歉?”
刘如柏往怀里一摸,发现钱袋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怀中,瞪了一眼那书生,对着齐武说:“给师兄添麻烦了。算了,不和这人计较了。”说罢便要离去。
那书生却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什么叫算了,你们凭空污蔑人,须得给在下认错!”
小风心中略微一惊讶,这人看着安安静静的,说话倒是强硬。她低头看去,发现刘如柏的鞋子沾满了湿泥,像是刚从后院过来的。心中暗叫不好,难道刚刚那黑影就是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和齐武揭穿。那书生竟十分勇敢,上前拦住刘如柏,大声喊道:“我刚刚在这里好好吃着饭,就看阁下慌慌张张进门来。我看你才心怀不轨。你那钱袋子里装得什么,你可得小心看管好了。”
刘如柏脸色一黑,忽地出手,提剑向那书生攻去。周围的人赶紧退到一边,楼下的弟子听得声响,都抬头观望。
小风看了齐武一眼,示意刘如柏有问题。不等齐武动手,她已飞身上前,右手去擒刘如柏臂膀。他见状转身,右脚向小风踢去。另外两个见形势有变,竟也拔剑向小风刺来。齐武一脚踢飞身前的凳子,向那两人砸去。这两人身法十分迅捷,闪身避开,长剑出鞘。齐武不得不拔剑与他两人斗在一块,只是心中仍然疑惑不已。
大家在楼下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齐武和小风竟和自家弟子动起手来。
小风与刘如柏又过了几招,楼上桌椅被打得七零八落。他一转身,举起一张桌子向她砸来,她一脚踢飞,又借势向上跃起,连发三枚飞刀,又快又狠,直冲他胸口而去。刘如柏虽虎背熊腰,身形却十分柔软,翻身向后倒去。那公子就在他身后,一片慌乱中找到一张倒在地上的桌子向他猛地推去。他被桌角撞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摇摇晃晃地中了小风一枚飞刀。另外两人见状不愿多纠缠,抓起他欲迅速离开。小风十分惊讶,这人竟被一个桌子撞得口吐鲜血,恐怕这青衫书生也来者不善。
那书生见他们要离开,忽然大喊道:“你的钱袋掉了。”说罢便从地上捡起一个破袋子,里面的银两撒了一地,还有一块令牌。齐武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神兵令!他大吃一惊,二十年前的神兵令竟重现江湖,大声喊道:“关门,不能放他们走。”
楼下的弟子听到大喊,醒过神来,大门一关,正要出手阻拦。只见那三人已迅速破窗而出。
齐武正在一边跺脚,后悔自己刚刚不该手下留情。忽地听到一声巨响,酒楼大门轰然倒地,摔成两片。刘如柏三人又被扔了进来。三人被拧断了臂膀,在地上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