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翠竹香
文/王明军
昨日朋友圈,同学晒了几张小镇市政公园的照片,我一看那便是我家曾经的老宅与竹林。
这人间有许多烟火,自然就有许多回忆。尤其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宅与竹林。打眼睛睁开看世界的时候,竹子便一生挥之不去。哇啼清脆的声音,在深秋的晨曦响彻竹林,灰喜鹊也喳喳地应和着娃的诞生。这寒秋季节出生的孩子早熟,十二三岁时,就有人说这娃少年老成。不过这老成也有好处,就是人到中年也不显老,以至于三十年的老同学见面说,你面像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没变。为此,我也只有呵呵两字。
可岁月催人老,哪有不变的容颜。这人稍稍一上年纪,便容易想往童年。远赴他乡奔钱途,数年少居家中屋。年轻只想外面事,鬓白才忆旧时竹。这一说起竹子,就有许多说不完的童年时光。我成长在一个大竹园里,竹径深翠幽幽,围塘水光粼粼。晨起勤鸟唱鸣,夜归倦鸟栖林。竹园里住着王氏家族的三户族人子弟,爷爷是老大,还有二爷,三爷。打我记世时太祖公就未见过,老人家仙游的很早。这竹园为东西出入口,朝可看东之日出,暮可观夕阳西落。三爷家面南,二爷家面北,爷爷居中而住。爷爷与二爷门向都朝西,门前有一小片用竹栅栏围起来的菜园子,围栅上爬满了金银花和牵牛花。菜园子里常年种植些时令蔬菜,供三大户家人食用。小时,二奶奶家种的苦瓜,长的丑,满身疙疙瘩瘩。偷摘了一个,生吃了一口。只这一口,便让我认识了这世间什么叫苦涩。这打小,瓜都是甜的,咋还有苦瓜呢?好奇害死猫,把苦瓜当黄瓜来尝,味道自不用言说。奶奶家的菜地旁有一株老杏树,那曾是我的水果游戏天堂。从开花到青涩,再到成熟,无时无刻不在牵动我的目光。菜地外是两口围沟塘,常年被竹林遮阴,水温四季寒凉。就连围沟中钓上来的大鲫鱼,全身也乌青光滑,看着都有一股阴凉的气息。塘边栽满了水冬瓜树,还有几棵歪脖子大叶柳,时常爬满晒太阳的乌龟。偶尔去捉,它们常戏于我玩起迷藏。人一走近,便扑通扑通潜水而去。
童年就在这竹园里不紧不慢地生长着,陪伴着四季成长的竹子,一起经历春夏秋冬。
刚开春,圆竹笋便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厚厚的竹叶也未能阻挡它生长的势头。一场春雨后,笋越发来劲,以每天五十公分速度生长,甚至于不止。有时,我很残忍,嫉妒它的成长。在它冒尖时,掐灭了它所有成长的希望。要用它做成美食,并享用它。更喜欢用它搭配几片薄薄的熏香腊肉,再佐以美酒入口品尝。
当六月雨季来临的时候,竹蘑菇便在一场暴雨过后疯长。前晚刚盯好的小不点,一夜雨后,已完全长成拳头那么大了。竹蘑菇我们称之为“雷菇”,它不仅长的像云雷,还喜欢雷雨季而生。这雷菇与鸡汤做美食搭配,可以把你鲜醉。与鸡蛋烧汤,不仅味美蛋香,还酥滑入口。
秋雨寒凉,园里的竹子瑟瑟地在雨中相互裹拥着。透过竹间的缝隙,三爷种植的那几棵红枫,优雅地存在于林边,叶子红艳的是那么地独树一帜。园子外那棵母亲种的柿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沾着雨露,摇曳着红的光芒,似乎与林中的红枫在遥相呼应着。
竹怕冬季,更怕雪。它不喜欢白的萧条与孤寂。可雪还是如约而至的来了,竹子屈弯着腰,静卧在雪地里,斑鸠饿得咕咕咕地叫着。家鸡也吓得不敢再到园子里玩耍,躺在廊台下来回不停地踱着步。檐前长长的冰挂,午间融化时,像钟摆一样滴滴答答。告知竹子不要怕,冬季很快就过去。
我在园子里穿梭着四季的过往,也穿梭着童年的成长。竹林里曾飘荡过首届春晚《绒花》和《难忘今宵》的歌曲;也曾留下过我稚嫩的读诗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岁月苍苍百转回, 蓦然回首翠竹香。四十多年后的夏天,大竹园变成了市政公园。甚感欣慰,竹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