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棉花状的云幕,懒散地伸到桂花树上,又攀附着桂花树的枝,跳到地面上,时时现的光新随着枝叶的据摆,轻轻地带给裹着一身阴凉的我一丝温暖。
二零一五的秋天,萧凉孤寂的天气里,我早早来到了校门,我慢慢地走在落满树叶的小径上,昔日苍翠欲滴的树柏掉了它的绿叶,几片枯黄摇摇欲坠像是在挣扎,然而我看不这挣扎。脚下的树叶发出脆响,树上的枯黄也伴着沁凉的风飘走了,我也走了。
我仿佛置身于黑洞中,身无一物,周遭黑暗。我的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班主任的话。她说,她说许老师院昨晚去世了。我感到不可置信与伤心。许老师,正值壮年呀!我呆愣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机械地看着班主任用手掩了掩快要漏出来的眼泪,班主任满眼的血丝和苍白的嘴唇刺痛了我的双眼。半响,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我的喉咙还有我的鼻子酸酸的。班上的同学急切地向老师询问,唧唧喳喳,几个女同学哭在一起,我抽了一下鼻子,将苦涩咽下去。竖起耳朵,睁着眼睛望着班主任。班主任像早晨那棵衰老的树,被冷风吹打得无能为力,她缓慢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随着教室安静了,又哽咽着声音微笑着说上课了。我悬挂在半空的心落下来了。
许老师是个长得像大头爸爸的英语老师,很少笑,但他上课我很爱听。他会细心地将知识点写在黑板上,会好脾气地擦值日生未擦的黑板,会询问同学们的成绩,耐心指导……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许老师不喝酒不赌博,唯独就好烟这口。在离小学毕业前的几个月,他给我们上课,时常咳嗽。有时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教室仿佛因为他的咳嗽而震了震,但是他一会儿,又恢复常态坚持着要上完课。当时我们都以为许老师只是生病了,直到我们换了个英语老师。新的英语老师与许老师不同,许老师上课从不说笑,他总是一板一眼的,又严格又平和,像一杯温水一样平淡。新的英语老师当然我们也并不陌生,他是学校里最搞笑的教导主任。肖主任来教室的第一天,班上就沸腾了。毕竟比起清淡无味的白粥,谁不爱可以大口朵颐的红烧肉。肖主任上课经常说笑话,他教得很好。但我担心许老师的身体,我害怕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咳嗽要治这么久。没想到这一天会来,而且这么突然。
我害怕终有一天没有人记得他的模样。这么些年过去,当我问以前的同学,还记得小学时的许锡洪老师吗?他们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一脸疑惑,当我详细说起时,他们又恍然大悟,说,他不是死了吗?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天翻地覆,心寒。就像,就像当年主持人问杨丞琳中国抗日战争进行了几年,而杨丞琳在知道是14年后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少啊!”的心情。
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是献给他的奶妈大叶荷的。大叶荷没能喝到乳儿的喜酒,没能见到她娇美的儿媳妇就抱憾而去了。许老师也是,他这么去了,他的妻女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妻子失去了伴侣,女儿失去了父亲,以后只能比从前更加艰苦。许老师曾经在讲珠穆朗玛峰课文时,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带他的家人去看一场雪。可是,都没有以后了。来生吧,许老师,来生,哪怕你早已枯萎,化作风沙,化作嘀答的风声,化作流浪的蒲公英,化作泪滴,你都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