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来有一个很喜欢的比喻,说的是男女间的暧昧心事如蚕细细噬咬的桑叶,总觉得是绝妙。
男女间的心事在互相猜测揣度的过程中,往往会带来复杂的情绪,羞怯与狂放、欢喜与悲哀并存,某些时刻甚至会感觉到疼痛。
这种疼痛同分手的凄绝又不相同,因为没有关系的确立或丧失,只是麻麻的带些未知的伤感,又有一丝自虐欣喜的震颤,梦里惊醒,密密麻麻的心思如蚕丝困窘,一点点收紧。
但这样复杂的心思只存在于未见之时,到见面时,立马消散,蚕停下了,喘口气,两人自是浓情蜜意,叶片却又像是在等待着被伤害。
循环往复,直到关系破碎。
那一段从冰天雪地而始,同样消逝在白茫茫雪地中的爱情就是如此。
男与女,他与她。
他是建筑设计师,有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女儿,妻子是爱他到丧失了自己的小姑娘,而他在没有学会如何爱人之前就承担了照顾人的重任,日复一日,心力交瘁。
而她拥有着自家的服装品牌店铺,丈夫是精神病专家,出名到可以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相对的,儿子却患有严重的自闭症,跟外界几乎无法交流,对她,稍有不满便以暴力相对。
这样的关系,无论对谁,都是一种消耗,久而久之,生活就成了一段真空,渴求着新鲜空气的注入,哪怕是破坏,也在所不惜。
这一个契机来自于彼此孩子参加的露营活动,她央求他带她去远远看一眼孩子;更好的是,大雪封山,两人被困在了小镇上。时间和空间的停滞,一切理性都可以被放弃。
一开始的相遇,他是主动的,乘着她因困倦,细细抚摸着她的脸,可是他又是羞涩的,见她一醒来便无所适从地往后退缩,直到她勇敢,把他拉了过来,才会有春光泄满了白雪茫茫森林中的桑拿房。
其实从这段桑拿房的情节就预示着这段感情的结局,男人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看似为爱奋不顾身,可是只要有了退路,立马缩回到自己的安全区域;而女人不然,一旦动情就是梭哈,只为这虚无缥缈的所谓承诺。
所以在春光散尽,两人第一次分开,他把车开到她楼下停好,握着她的手,天真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只是反手微微一握,带着不置可否的浅笑留给他一个背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在异国他乡,并没有人熟悉,来自一个国家,有一段情,无非是上天的恩赐,其他的,就不要深究了。
一年过后,两人都回到了国内,她站在自家的店铺里,看见他找来的身影,是少年的模样。
阳光下,她真是美极了,黄色的发丝,穿着合身的衬裙,冬天光腿蹬着双高跟鞋,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促狭的表情,如熟透的水蜜桃,芬芳四溢,他又怎么能不动情。
当她主动问好,问他为何来此之时,他站在街道的对面,却只是含糊地解释恰好办事路过。
这是一个由懦弱开始的爱情,对于他,家庭需要他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就算他竭尽全力,依然没有得到家庭的认可,女儿总是站在离他不远的距离,用隔了一光年的目光看着他。
而在她这儿,他只需要成为一个好情人,不,甚至连一个好情人都不需要做,她足够成熟,可以给予他几乎一切在家庭无法得到的安慰。而他只需要扮演男人不需要掩饰的永恒角色,
长不大的小孩。
这次相遇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那儿寻求慰藉。
他以为他是全力以赴,对她念念不忘,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去认识过他,了解过他的一切,只是被他所谓的温情和细心所欺骗。他记得她胃不好,喝不了咖啡,也记得她喜欢吃大酱汤,所以精心准备了大酱汤在自己工作室,以温柔笨拙的假象攻城略地。
“你这样就不会冷了。”站在集装箱改造成的阳台上,他的工作项目之外,原本是想搂过她的肩膀,却刻意羞涩地换成扣上她大衣的排扣,装作体贴又毫无经验。
自然,她辛苦建造的罗马开始被一点点摧毁,终于换她把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她开始真正动情。
说到这儿,说点题外话。曾经我问过某一个前任:“你爱我么?”
那时候我们确立关系才不到两周,她看着我,非常肯定地说:“爱呀。”
当时我没说,但是心里是否认的,我并不认为她爱我,直到不久后分手,我也从未相信她爱过我,爱是多么复杂难言的东西,短短时日建立的感情哪能用爱这么厚重的字眼来描述。
我想,他当时也是如此,只是越陷越深,终于还是动了感情。
毕竟每一个人都在寻求生命完整的可能性,他在家里被迫成为一个假象,自然需要在另外一个地方做出补偿,于他,她是绝佳的机会。
去釜山的火车上,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小孩,吃她尚在手中刚刚剥好的鸡蛋,心思一动便吻上她毫无准备的唇,又撒娇似地让换了座位怕打扰他睡觉的她坐回原位。
这一段虽说拍得甜蜜,可我看得浑身冰凉,一个男人该有多自私,多压抑才会把感情释放地如此彻底,让一个女人误以为可以是他的整个世界。
所以在最后,她对着丈夫坦诚自己出轨,说出:“你不要原谅我,我也不原谅我自己。我离不开他。”时,我才会有深深的怜悯。
在那时候,她没看到,他选择拥抱家庭,因为女儿的一个拥抱,让这个男人明白了自己的世界其实早已经完整,不过是自己的懦弱,才会开始这段关系。
阴差阳错之下,他并没有在她彻底奔向他之前给到他放弃的消息。
那一个晚上,同样的酒店,他站在门外,沉默痛哭,她在房间里,希望落空。
时光荏苒,她已然离开家庭,独自生活在芬兰,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他。也许是天可怜见,终于遇见他在餐馆,一家人团圆美满,他对面坐着女儿,活泼可爱,似已痊愈。
那一刻她只能放弃,仓皇而逃,接到家人电话后在出租车上失声痛哭,破釜沉舟付出一切后得到的只是深深的失落;而他,从餐馆出来在后视镜看到她所乘车辆,脸颊微微抽动,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身旁妻子低声说着谢谢,谢谢他为家庭所做的一切。
他什么都还是好好的,工作、家庭还有生活。
最后说一个小故事,熊抓住了一只小兔子,打算吃掉她。但是兔子太小了,熊决定把她养胖一点再吃,顺便也当新年大餐送给自己。
到了年三十,张灯结彩,熊给小兔子包上了一层红绸缎,提着刀叉准备吃掉她。
这时候兔子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高兴且期待地问道:“你终于要娶我了么!”
这是他和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