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相拥着,凤九不禁想道,若能就此天荒地老,也就无需面对所有的生离死别。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九终于出声道:“帝君,待你身上的毒解了之后,你想要做的事自然可以一一完成。那时凤九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帝君轻声道:“你如何会不在我身边?你是要回青丘去了吗?”
凤九的声音听来有些渺远:“或许吧,毕竟凤九已经离家太久了。”
听到凤九愿意回青丘,帝君虽然颇感诧异,但也觉得甚好,毕竟自己走后如何能再护得她的周全?凤九肯回青丘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帝君赞同道:“回去了也好,远离这所有的纷争,对你也好。”
“看来帝君也支持我离开。”凤九的声音有些不开心,“你是否早就盼着我走了?”
帝君轻轻的在凤九背上摩挲,安抚道:“不论是九重天或是连荒,到底不是你的家,久留也不是个办法。”
凤九沉默一阵,然后才道:“那凤九离开以后,帝君你会偶尔想起凤九吗?”
帝君心道,怕不是偶尔想起,而将是时时想起,只不过自己终将先凤九一步离去,到时候思念的这一份苦,怕是要让凤九来受。因此东华越发温柔的抚着凤九的背脊,缓缓道:“其实不想念更好。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帝君,你总是如此狠心……到这个时候,也不肯对我说句好话。”凤九又低低道:“也不知道到那时我还有没有记忆……”
“那时?你说的何时?”东华问道。
“帝君,我有点好奇,神仙羽化后会否还有记忆?”凤九突然提出一个怪问题。
凤九本以为帝君会不高兴自己提到羽化一事,岂料帝君并未斥责凤九问出如此荒谬的问题,而是道:“其实我也很是好奇,毕竟我已活了三十六万年,身边羽化而去的神仙旧友也是有的。只不过倒从未有哪一位旧友在羽化后再来寻我,如此看来,他们或许是尽忘前缘,又或许只是没来寻我,而是专门去寻对他们最为重要的那位神仙了。”
“你是说,羽化的神仙有可能带着记忆去看望他们的爱人?”凤九顺势估道,“如此也甚好,假如凤九羽化,自然也会来瞧帝君,只是你不一定知道。”
帝君不悦道:“你如此年幼,自有大好的岁月等着你,何况现下业已飞升上仙,如何会说出这种糊涂话呢?”心里却想着,若真是如此,自己毒发身亡后也可以偷偷回来见见凤九了,以此一解相思之苦。
凤九却仍是道:“既然已被你责骂了,那不如索性再问你一个问题:帝君,假如凤九先你而去,你以后会偶尔回忆起凤九吗?”
帝君闻言真是有些生气了,语调也略微冷硬了一些:“你如果敢死在我前面,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明明是呵斥威胁的话,凤九不知为何,竟然从中听出了几分情意。会否因为她现下一颗心太过柔软糊涂,又在酸水里不停泡着,一点点的微酸倒叫她也品出了甜味。
面对帝君的冷语,凤九竟然回说道:“那你就别原谅我。凤九离帝君而去,万万不该被原谅。”
帝君瞧着凤九不认错反省,还竟然认同自己的话,觉得蹊跷得很,便道:“你说的话怎如此奇怪?从前你不是求着我原谅你,如今倒是不怕我了?”
凤九絮絮道:“当然也怕,怕帝君你照顾不好自己,怕你又顽固的挑食,怕你不管危险舍却己身……”
“越说越奇怪了。”东华听得凤九提到挑食,另想起一事,便道:“你还记得吗?我曾经答应过你一个要求。”
凤九这才回忆起来,当初在连荒,帝君曾哄骗自己吃下红萝卜,说是可以允诺自己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那时,自己还想着如能换得帝君一个要求,将来可以借机狠狠惩治他一番。谁成想,不过数月,自己便是想有朝一日能够为难一遭帝君,也是没那个机会了。何况,她现下哪里舍得为难帝君,反而是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双手捧上献给他,无奈没有那许多的时间了。
凤九吞下越来越明显的悲伤,装作轻快的语调道:“你还记着呢?我还怕你会反悔呢。”
东华也调笑道:“何至于骗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我向来是一诺千金。”
对这一点,凤九却似乎深有感触:难怪帝君从来不肯给自己任何其他的承诺。于是凤九不自觉道:“所以你才从不轻易许诺吗?”
东华闻言微微变色,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又听凤九道:“那凤九得你一个要求岂不是赚大发了?”
东华刻意回避了上一个问题,而只是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想好要求我做何事了吗?”
凤九在他怀里摇摇头:“我别无他求,只盼着你能好好的。这样,凤九哪怕是离开了,也没什么怨言。”
东华疑道:“只是如此吗?你对我竟然只有如此要求?”
凤九将脸更加的贴紧帝君胸膛,道:“这个就已然足够。”
东华很想答应凤九的一个要求,这已是他能为凤九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中仅有的一件了,是以他绝对不愿意这个许诺的机会被白白浪费,便劝说道:“这个怎么能算?不管你有否提出这个要求,我自然会尽量好好的。你再另想一个,没得令我竟然落个诓骗于你的名声。”
凤九不解:“此时只你我二人知晓,旁人如何得知,帝君你又因何会落下诓骗的名声?”
东华坚持道:“不论有否人知,都显得我是有心诓你。不答应你一个要求,我心下始终难安。”
凤九便认真想了一会儿,她有什么想要求帝君的?不过是能爱着她,也好好爱他自己。现下若让帝君爱她,既是有心为难帝君,又会让凤九怪责自己自私。凤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作答,便道:“算了吧,说出来只是徒然为难帝君,还是不提了吧。”
东华见凤九吞吞吐吐,便知她似乎还真有希望自己能替她办到的要求,因此东华急切的渴望知晓,一直追问道:“是何事?就让我为你办到。”
凤九犹疑一阵方道:“凤九已是帝君的人,在凤九心里,帝君早已是凤九的夫君无疑。但我知帝君心里并非也如此想。若说凤九的要求,我只希望帝君有朝一日,有那么一刻想起凤九时,能觉得凤九若是能作为你的妻子也是极不错的。哪怕只有那么一刻,凤九已是心满意足。”说罢也不等帝君回话,便匆匆放开帝君的怀抱跑出去。
帝君瞧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一时觉得空荡荡得很,再无意识的低头看向头先那个小人儿倚靠之处,这才发觉胸前处的紫衫已被她的泪水尽数沾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