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终了,又到了准备行李返程的高峰期,最近的朋友圈里也被返程火车抢票信息刷了屏,不知道各位开始收拾行李了没有,这件事也一直是我每年返校时最焦虑的事。
印象里,每年的这两天我对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够了,真放不下。”除掉随身衣物、书本、手提电脑这类基本的行李外,妈妈还总像再塞点土产、零食,还有换季的衣服。突然一拍脑门:“妈妈觉得你还缺点啥。”这句话带来的恐惧更是乘以平方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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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知道,每一件在我们看来是“累赘”的行李,都包含着妈妈深切的关心。孩子一出门就是半年一载,总觉得在那个让她觉得陌生的城市里孩子也必然呆不习惯,就像妈妈口中整条念叨的“老话”:饱带干粮,热带衣裳。万一用得着呢?却忘记了那里已经成了我们第二个故乡,甚至比在家还熟悉。
黑格尔说,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是对自身及自身所处于其中的伦理实体的爱。父母的生命与爱在子女身上得到存在与延续,这也是人类在自然中生存繁衍的方式。
在他的认识里,“家庭”这一概念即是社会伦理、政治教育的需求,也必然包括自然情感关系,即“爱”的维系。父母彼此相爱,但“爱”这个概念到底是一种无色无味,甚至连构成原子都没有的主观概念,而子女就是这份爱的客观载体,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质,所谓“子女是父母爱的结晶”,就是这个道理。
父母双方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半所留下的基因,对对方的爱也就会再现到子女的身上。同时,孩子的身上也存在着他们自己的一半基因,是他们自身的分裂再生,也必然是他们在世间最亲密的关系。由于繁衍的天性,他们对孩子的爱将会更为强烈。
而每年返程的行李,则又是他们对子女的爱的客观物质表现,行李越多,似乎代表爱的程度越深,当语言、肢体动作都无法修饰的时候,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宝宝,妈妈觉得你还缺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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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黑格尔也早已认识到,“家庭”的概念不能仅仅停留在自然血缘和情感关系的层面上,家庭是一个“肯定意义”与“否定意义”并存的社会性物质,家庭是为市民社会和国家培养独立的公民的,不是忠和孝的关系,而是理性人格的养成。
在中国的“家长制”关系下,就像父母常说的话,“宝宝到五十岁也还是妈妈的宝宝!”孩子永远存在着一种“幼年”状态。也正是因此,中国的家庭提倡子女的父母永恒的的服从和父母对子女永恒的自由惩戒关系。
然而现代家庭更强调人格的独立自由与平等,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庸,而与父母一样,是社会的基本公民,享有相同的权利和义务。在这个层次上,家庭关系体现了伦理实体的一种自我否定的本质,父母教养子女的内容中必然包括“培养一个能够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基本公民”这一层面,也就是说,我们自从被父母生下以来就注定了要分离。
于是我们大都在十八岁上离开了家庭,去外地上学、参军、打工……然后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了“第二故乡”。在现代社会模式下,我们被迫被放养,然后自然地适应,甚至于对陌生的城市产生了感情,对过去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开始疏离,这也是流动的现代性中必然的部分。或者说,在我们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眼中,我们已经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而父母还是那群从“安土重迁”的传统文化中过来的人,他们依旧保留着“家长制”的作风,依旧认为我们在这座城市还有一个“根”,也依旧认为我们还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种家庭观念的冲突也注定了他们对我们需求的不了解,对我们成长的不适应,注定了她们习惯性地用“妈妈觉得你还缺点啥”来给我们制造“累赘”。
在黑格尔的家庭伦理观中,当子女经过教养而成为独立自由的人格并且有能力拥有自己的财产、组建自己的家庭时,原有父母的的家庭就在伦理上自然地解体了。这是家庭这一伦理实体自身发展的结果。
然而我们心里知道,我们依然有作为传统的孩子存在的一部分,于是我们在这些沉甸甸的负荷中感受到了爱的力量,然后笑着把妈妈塞进行李箱的行李掏出来,“妈,真得够了,您放心,我在外面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