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六节
表妹笑容顿失,嚅嚅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声音虽小,语气坚定。
表姨平时比较干练,碰上子女的事,竟婆婆妈妈起来:“我和你爸虽然没什么大的成就,但也认识不少人。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个小伙子二十多岁了,一天到晚感世伤生的装酷耍帅,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动不动对你不耐烦,肤浅得很。每天拿个破吉他没完没了的弹,什么作词作曲的,在你们小孩子眼里觉得不错,在我们眼里,看着就跟脑袋有毛病似的。我们小的时候就流行这个,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么老掉牙的东西,顶多就是骗骗小姑娘,一点用都没有,装得自己挺沧桑,其实什么也没经历过。越聪明外露的人越浅薄。如果你和他只是随便玩玩儿,我们也懒得管,但你又不是随便的孩子。我们做家长的不可能不顾你的未来。”
表妹有些不乐意了:“我一会儿我早点回学校也行。”
任总说:“每次一见面你俩就争这个,吵得我脑袋瓜子疼。好不容易孩子回来,说点儿别的吧。”
表姨瞪着他:“你这个做爸爸的怎么总是和稀泥?你背地里说那个男孩什么来着?你告诉告诉孩子。”
表妹诧异的望着他爸。
任总“哈哈哈哈”干笑几声掩饰心虚,说道:“什么叫背地里?这是我闺女,明着我照样敢说。那个男孩确实不太成熟,但还有上升空间嘛,已经比我那么大时强多了,他很有想法。”
表姨:“继续和稀泥吧你就!你是这么说的吗?你原话是,是什么来着,哦,对了,用了三个小学成语对吧?‘好高骛远’、‘志大才疏’、‘难成大器’,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一到孩子的事情上你就犯糊涂,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反倒让我做恶人。外甥也是年轻人,来给我们评评理。”
我见他们争执,正犹豫这时离开会不会太显眼,她一问我,我心里叫苦,得罪谁合适啊?
心想任总喜欢和稀泥,不妨学学他:“啊,我觉得呢,嗯,表姨姨父是过来人,阅人无数,看人比一般人都要准,又是做家长的,意见不得不听。妹妹呢,自然比大家了解这个男孩多一些,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我没见过妹妹的男朋友,所以没法评价。表姨可以多了解了解这个男孩子,表妹也多考虑考虑家人的意见,通过时间来考验吧。万事盖棺定论,不忙在一时。”
通常两边都不得罪,就把两边都得罪了。好比在单位里,你不愿选边站队想当老好人,结局往往是两边队伍一起排挤你。
我自认为此话天衣无缝,表妹愀然不乐,表姨一锤定音:“废话。”
任总见僵局未解,解释道:“我平时忙,照顾孩子少,亏欠她太多,如今难免由着她的性子点。”
表姨连连摇头:“咱俩不要孩子,不就是怕闺女心里多想吗。你照顾的少,我照顾的未必少。她找对象这个事,我是有私心的。这个私心呢,就是让她快乐的过一生,别找个不该找的人糊弄一辈子。”
表妹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的。”
表姨说:“知道就好,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这个男孩子吃饭的时候既不等人,又不给你夹菜,只知道闷头吃,一点礼貌也没有。细节上就能看出他很自私,反倒是你老护着他。你越对他好,他越觉得理所应当,觉得你活该,不珍惜你。我们家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找的老公以后没个大几十亿不就糟蹋了。”
表妹的表情变得倔强:“金钱又不是衡量成就的标准,再说了,谁也没长前后眼,万一他成了比尔盖茨呢,我爸就该后悔了。”
表姨摇头道:“你爸都不管,他后悔什么。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我。反正我是为你好。”
任总挠头说:“怎么又说到我了?我怎么不管了?我只是想让孩子开心而已。这男孩儿嘛,看起来成材率确实低了点,别说比尔盖茨,就是...就是...盖尔比茨也成不了,但女儿愿意就好了。我唯一关心的是女儿的心情,其他一概不管。我给她留的东西足够她过一辈子安逸的生活了,哪怕他俩好吃懒做,在家里闲着什么也不干,我也养得起我闺女。”
他这话出于至诚,可这番好话比赖话说得还损,更糟糕的是他不是故意的。
表妹不痛快的说:“得了得了爸,什么叫‘盖尔比茨’?就知道你没文化,其他的名人一个也说不上来吧!你连打比方那点油水都没有,还看不上别人。他知道你们瞧不起他,早跟我发过誓了,如果不混出点名堂来,绝不跟我在一起,绝不跟我结婚。”
再聪明的人也架不住舐犊情深,任总没头没脑的问:“他发的誓毒不毒?说话要算数啊!”满脸真诚。
表妹被气得七窍生烟,面子上挂不住了,委屈得想哭。
任总手机短信响起,看了眼,对表姨说:“老杨发信息问我晚上有空没有。哼,这家伙没有一点诚心,快到晚饭的时间了才约我。”
表妹说:“爸爸你忙吧,晚上不用陪我了。”
任总说:“不行不行。陪女儿是第一要务。而且已经不早了,我有空也告诉他没空。”
表妹问:“那为什么?”
“掉价。这个时间如果我还没约出去,别人会以为我业务不够多,交友不够广了。”任总看了看表:“赶紧走吧,说不定这老狐狸就在附近,别让他给堵上。走走走,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我不知他“一家人”是否包含我,不想自讨没趣:“表姨,您和姨夫陪陪妹妹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任总原本没顾及到我也是“一家人”,听我这么一说,说道:“一起去一起去。一家人吃个饭,没有外人。”
我本想再假客气几句,一转念:何必呢,和他们一家多接触接触没有坏处。即使他们不想带我,只要我说些漂亮的话,办些得体的事,未必不能扭亏为盈,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