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见她时就像偶像剧里的情节。大同小异。
他们的故事他记得清楚。如果时间如倒带般回去看,记录故事的,或者是她更合适。但偏偏输给了世情。
她笑起来有好看的虎牙,嘟嘴时可爱的模样。有同事说,好喜欢长着虎牙的女孩,觉得很可爱,列举明星和熟识的人。他笑,说,嗯,确实挺好看的。
近十年的时光,岁月已然把他打磨的鲜有棱角。他不再是那她可以跺脚说要他去为她打架出头的模样。是呢,感觉好远的距离,她早已不是吵吵闹闹的人了吧,或者,她只是客套对他了。更或者,彼此懒得客套与交流。沦落到如此令人心酸的结局。
几年前看到远在千里的她相册里凌乱的头发,他对他们的朋友说,你能体会我的感受么,明明都没有错的。
说完屏幕这头的他止不住泪流。
朋友说,我明白我明白,我都知道。南京故事,上海往事。
很多的人和事,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陪你一生,或许他们只是带你走一路,教会你成长,教会你爱,于此,桥路两分,各自天涯。所有这些他都明白。世间道理一百句,他能想通九十九句,唯独不解这黑夜白昼间的他们。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深情的语言,在夜里说过几千遍,黎明之前,还是要殊途两分,这阳光普照的世间。
他没有想象过她和另一个人相处的样子,当然他更无法和其他人相处。也许她想象过,只要把其他人想象成他,没有什么不可以。或许在感情里,总有一个人负责铭记,另一个人负责假遗忘。无论如何,他无法靠幻觉过活。清醒的人,总是异常艰辛。有时他庆幸,如果这艰辛换与她,他情愿是自己。他记得他们的故事。
北方的五月春天尚未走远。暖风徐徐的夜晚,她伏在他的身上说,我想吃月饼。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去哪里买呢。她亦笑,带着孩子气。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想起过往,他会问自己,如果真的身为帝王,会不会为她倾负天下呢。可是他竟都没有买月饼。
如今无事一个人在超市闲逛,他会在糕点橱窗前驻足,像个落魄的绅士,谦逊,小心谨慎。从未买过。接下来的一生,都不会有女孩在夜里伏在他胸前说想吃月饼了。想到这些他还是心痛。
她曾托朋友给他买过手链,典型的藏族风格。她的心虔诚而真诚,手绘的“牵挂你”字样,是,她内里坚强,一心要保护他。到手后,一模一样的手链,只是字成了“浪漫情怀”,朋友说,“牵挂你”缺货,草草买了这个。有些事情的结局都是镶在日常小事上,就像这手链的字一样,一语成谶,汹涌的牵挂,最终只成了一段往事。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地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在电视选秀节目上听到有人翻唱这歌,他想起她。他曾攒下一周的伙食费,在她生日时买了一个小布绒狗送给她。他笑着说,喏,在我不能陪你的时候,它陪你。采洛。他用圆珠笔在小狗的耳朵上写上。他知道她会反复地想为什么叫了这个名字。爱梨落。他笨拙地拼凑的名字。她猜到时抱着他流泪。
他记得她的眉角,她的鼻翼,她的牙齿。他记得蜜蜂蛰过他的腿,并不是太疼太肿,她为他端水洗脚,霸道而温情。他记得夜半胃疼,他默默地起身,她从后面抱住他,哭着说怕他走。 他记得她的手指捏着他的耳朵,笑的样子。他记得无数个寒夜里她执意用胸膛为他暖手。 这些他都记得。他曾想像扶桑浪人一样生活,遇到她,却那么渴望安定。他以为这会持续一辈子的。后来听品冠忧伤地唱,“爱情是信仰或只能是旅途风光,那女孩带我漫游一次天堂,你教我怎么爱上,却没教怎么遗忘,让我的阳光都变成了泪光。”是,他亦忧伤地和,“以为你就是故乡,却变成我的流浪,谁的傍晚是谁的天亮。”
有人说两个人的感情,付出多的一方,比较容易放下。这段感情里,无法衡量谁付出的更多,在一起时,彼此都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他们设想过太多以后的情景。去草原看落日,数着星星等待天亮。一起在木房子里煮茶,腾腾的热气里,看对方的脸,熟悉的每一寸肌肤。劈柴煮饭,朝朝暮暮。
然而,就像所有的电影电视剧的情节设计一样,说出来的计划,只是说说而已,总会夭折。他们设想得太美好,太周到。他们没有错,只是缺乏做斗士的勇气。故而输给了世情。
南北两分,知己是自己。分开后一年,他们约定在2月22号见面,彼此都认为是极好的日子,三生的爱。365天的思念。在偌大的超市的休闲椅上,他试图捉她的手,她挣脱了。他看着她,带点孩子气地说,我就想握着你的手。她笑,带着他不熟悉的表情。他觉得冷。是呢,北方的二月依旧是冬天,寒风凛冽。可是,明明导购小姐都穿着单衣了。工作需要么,她们不冷么。
多年后路遇,左不过五米的距离。他看着她,心里波涛汹涌,但是没有任何表情。他对自己说,请不要认出来是她。她和人说话,眼神轻轻扫过,她看着他,笑,说不出来是对他,还是谈话内容的需要。
对这无疾而终的感情,除了漠然,或是淡漠地笑,没有更好的方式。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问候,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陈医生的歌,唱得恰到好处。
在朋友圈里看到她的衣食生活,他只能默默地祝福。他对着别人唱歌,说动听的话,可是安静下来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会幻想她突然回来,摸着他的头说,以后咱哪都不去了好不好。
“潦草一笔带过今生,能赚个他生有幸,再写他该用哪种人称?”只有写成“他”,她才觉得踏实。
她明白,毕竟,这理所当然的花好月圆、循规蹈矩地结婚生子,终究是她无法给她的,在这个凉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