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久雨后的短暂的一日阳光,我赶早地溜起来,晒晒我这快要发霉的身体,顺带溜溜我那株含苞待放的小水仙。阳光穿透顶上的山峦,斜射在我家天台上,照着我家房子熠熠生辉。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楼下搬来一把摇椅,躺了上去。沐浴着晨间九十点的太阳,呼吸着山里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偶尔翘着二郎腿喝口泡好的绿茶,顺手抚弄着太阳底下的那盆水仙,就差吟诗做对赋辞一首了,偶尔有过短暂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毕竟实力有限,咱还是别来恶煞这和谐的景象了。在如今疫情爆发期间,全国都忧心忡忡的情况下,有这样的悠闲和舒适想来也实是难能可贵了,想一想奋战在一线的那些英雄们,享受安乐的我还真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不过,话又说会回来,咱呆在家不出门给国家社会添麻烦也算是一种贡献。所以尽管享受安逸,不要有心理负担,终于到了,躺在家里就是给国家社会做贡献的时候了。
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地上的人儿越来越欢喜,因为久雨笼罩在小村上空的寒气貌似也不翼而飞了,阳光的温暖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晒太阳的人越来越多了,或像我一样整把躺椅躺在自家阳台上望着小村的一举一动,或像平日村里老爷爷老奶奶唠嗑时围坐在大门前,或者像村里的野孩子们直接搁田野里躺着,在田野里为非作歹,柔软的草皮,混着清淡的泥土香和青草的香气肆意飘荡在空中。一阵春风袭来,又不知荡起了谁的心房?
阳光越来越暖和,晒的底下的人儿快要飘飘然了。果然,人和东西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着相同的共性。都需要用太阳多晒晒,东西不晒会发霉,人呢?人不晒我觉得心里会发慌。热情的阳光总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心底的希望也好,温暖也好,一碰到阳光总会产生某种不可言喻的光合作用,就如同植物碰上阳光一样,我们人碰上了同样也会产生某种光合作用。只是这种光合作用,不是物理的而是心理的,不是其他生物的而是专属于人的。你瞧,我旁边这株小水仙随风摇曳,好似挺同意我的看法的。
及至日落,起来伸个懒腰,准备下楼,小心翼翼的把我那株宝贝移到床头,给它倒饰了一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叶片,加了点营养液,还换了清水,真是当小祖宗一样细心呵护着,生怕哪里出点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咱有求于人家,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白嫖”人家的长相吧,那可是犯法的。收拾完一切,入夜关灯,和我的小水仙一同进入梦乡。
说不清为什么会喜欢水仙,不清楚是因为小时候在漳州呆久了产生的入乡随俗的习惯(水仙是漳州市花),还是因为折服于其精气神的魅力,又或者是因为其简单种植,又易打理,只要给点清水和休眠的时间,他就能自己演化出璀璨的生命周期。总而言之,好像就是无厘头无理由的喜欢那花。
这个早晨,照样赖床的我被一阵香气所吸引,既不刺鼻也不浓烈,仔细嗅来,又什么都没有。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朵朴素的黄仙儿。还是那多年前在漳州遇见的模样,多年以后,在某个不知名的清晨,自己亲手呵护出来的宝贝继续延续着我当年的喜悦。六片白花瓣往后张开,漏出怀中那像个小圆盆一样的淡黄色花蕊,花蕊中间还长了三个小耳朵,估计是用来供蜜蜂采蜜用的。整个花的身体微微倾斜,乍一看,白色花瓣不知怎的,格外的向后张开,像是有意显摆自己肚子里面的宝贝,还真挺像一个小孕妇撑着圆鼓鼓的肚子,在显摆自己肚里的孩子。我用鼻子慢慢靠近花瓣,嗅了嗅,就是这个香味,淡淡的,香香的,唤醒了我多年前在漳州关于水仙的回忆;用手指慢慢抚摸着花瓣,一个叶片,两个叶片,软软的,滑滑的,直至六个叶片都感触过,总算勉强弥补了多年来未曾再见的遗憾。我未经允许,迅速地亲了她一下,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我想她会原谅我的。不为别的,只为一种思念。何况就算她不原谅我,还能怎么样,当然这是偏流氓的想法,这样想要不得。大不了我让她亲回去,但我想此生她是做不到了,除非在梦里,否则的话得等待来生,她变成人来找我,或者我变成水仙去找她。不过,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我们还是回到今天的故事。多年后,与水仙的重逢,还是当年的那份喜悦。端详着她的姿态她的颜色,我好像有点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水仙,为什么即使相隔多年后再见到还是熟悉的模样还是那份喜爱。好像是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份平淡的灵魂吸引着我,契合了我对生命与生活的态度。水仙的一生只有三种颜色,白色绿色黄色,她不要求太多,她不像其他的花一样要这要那,她只需要最基础的清水,就能演奏出别样的生命乐章,真实而又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即使面对着复杂的环境,她也依旧只想靠自己的积累去成长,不去趋炎附势,不去摧眉折腰,她会将自己深埋,埋在地底下,认真吸取那少之又少的养分,然后等待来春,继续开出朴实的花,散发朴实的光芒。她不去怨,不去恨,平静的看待生命的变化,无论世界怎样变化,平淡的开自己的花,散发自己的香气,虽然偶尔也会急不可耐的展示自己,想得到别人的承诺,但是却也足够真实。
不知不觉,竟因此说了这么多。看来,水仙这个老朋友,我还真是很喜欢呢。尽管知道水仙花的周期很短,但我还是不舍得剪下一朵做成标本收藏起来。因为,在我看来,每一朵水仙儿,都是独立的个体,独立的生命,都有花开花落的权利,我不能强制剥夺他们的权利,也没有权利去剥夺。如果我那么做了,我估计任何水仙儿真的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我还是静心的等待水仙儿的花开花落,待其枝叶枯黄,将其深埋土壤里,等待来年的春天,再入我怀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