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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等女儿舞蹈班下课的时间，我带儿子去了肯德基。

他在儿童游乐区玩，我坐在围墙外的高脚凳上读《包法利夫人》，透过玻璃窗，一眼就能望到他跟几个小朋友在滑滑梯那里爬上爬下。

玩着玩着，他说他渴了，我就带他去同一层楼的超市买饮料。

他选了两包酸奶饮品，又要求买其他零食。我说行，但不要买太多。

他拿了牛轧饼干，又拿了威化饼干、巧克力、彩虹糖、薯片、果冻吸等，把手提篮都快塞满了。

我觉得太多了，建议他只选一两样，他不同意。我想着大概也有几天没给孩子们买零食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每个收银台都有人在排队，我挑了一个相对短的队伍。

看了看时间，离女儿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终于要轮到我了，却出了一点岔子。

前面一位胖胖的女人，推了一个购物车，车里有各种蔬菜、水果，速冻水饺、汤圆，成箱的牛奶，堆得像小山丘一样。

她对服务员报出的总价格有疑问，说你这不对呀，我这是赠品啊，你是不是也算上钱了，还有这些洗衣液、洗发水，都是组合优惠的，是不是没给优惠啊。巴拉巴拉一大堆。

女收银员有点懵，看了看显示屏，又看看那一大堆商品，说应该不会出错吧，要不然这样吧，重新扫一遍。

我有点着急，但还是耐着性子，看收银员一个一个地重新扫。

扫完了。胖女人还是说不对，说你等等，我把促销员喊来。

我实在等不下去了。两边打量了一下，看到旁边的收银台只有几个人在排队，就立刻提起篮子，排到那边。

02

排在我前面的，是个衣着灰暗、上了年纪的阿姨，推着的购物车里，只有土豆、芹菜、胡萝卜、牙膏等几样简单的物品，大大的购物车显得空落落的。

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女子，推着购物车过来了，车里站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

年轻女子并不排队，紧贴在我左侧，与我并排站。我心想，她不会是想要插队吧？

前面的阿姨侧过身子，一一翻看年轻女子购物车里的东西，全部是零食，果冻、饼干、小面包等。

阿姨不断地说着话，“这是什么？怎么买这个？”“这个是啥？要这干嘛！”我心想，这阿姨真是讨厌，人家买什么是她自己的自由，关你什么事儿？

年轻女子小声说：“这些都是在做活动，挺便宜的。”

阿姨说：“这里面都有添加剂，化学的，对身体不好，不要给孩子吃这些。”

年轻女子并不看阿姨，只望着在拨弄零食袋的小女孩，轻声说：“你说外婆，我们要吃，我们肚子饿。”原来阿姨是年轻女子的母亲呀，怪不得呢。我心想。

小女孩只顾着自己玩儿，也不帮妈妈说句话。

那阿姨冷着脸，很生气地说：“要吃你自己买，我不付钱！”

年轻女子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低着头，继续望着小女孩，低声说：“你说外婆，我们没有钱，我们的钱都交公啦。”

阿姨骂了两句什么，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过身子。

我心想，这阿姨也太过分了吧，女儿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就几包零食而已，至于嘛。再说了，外婆买点零食给自己的外孙女吃不是很正常吗？

03

早就轮到阿姨了。女收银员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阿姨将东西一一拿到台面上。年轻女子趁机将自己的东西扔进母亲的购物车里，还跟小女孩笑着说：“哦，混进去咯。”

阿姨骂骂咧咧的，估计是顾忌旁边有人，只好把零食也拿到台面上。

女收银员边扫码，边冷冷地说：“阿姨，这些平时要两百多元的，今天有活动，很便宜的。”阿姨不理会，继续气哼哼地骂。

收银员说了要付的钱，阿姨炸开了，恨恨地瞅着她的女儿，厉声说：“我这几样才二十多，你一下子就把钱搞到九十多！哪有你这样的？！”声音刺耳，我都快听不下去了。

阿姨边骂，边从挎着的帆布手提袋里，慢吞吞地摸出一个脏兮兮的蓝色钱包，钱包是人造革的，很多地方已经脱皮，露出褐色的底子。

她拉开拉链，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一百元钱，我隐约看到里面还剩着一些五元、十元的纸币，还有些硬币。

我留意到阿姨背部微驼，憋得通红的脸庞上，皮肤粗糙、满布皱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没有先前那般刺耳了。

04

我从手提篮里挑出两样不那么必要的零食，放到柜台边的储物篮里。

儿子问我为什么不要了，我低声、耐心地跟他解释，糖果对你的牙齿不好，薯片不是健康食品，另外，我们要节约一点，不要浪费。

我并没把话说透，想等他大一点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生活得都挺不容易的，能节约时则节约，不要过于随心所欲。